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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撐過去,不管如何,留著也是有備無患,熬過來,他之後就把這信燒了,權當沒寫過,若是熬不過,這封信,也就是他留給一念的遺書了……

  他將信折好,放進一個漆雕楠木盒裡,再把它放在書房的博物架上,博物架上呈列的都是些古董擺件,這個楠木盒一看就有些格格不入,此間書房平日裡都是梁澄在用,一念到是很少進來,若是他當真走了,一念總該會來收拾他的舊物,到時總會見到這封遺書。

  做好這些,門外便有人通稟榮王求見。梁濟最來每日下學後就會來他這處看望問安,梁澄於是吩咐宮人把人帶到正廳。

  "哥哥,你說會是小皇子還是小公主啊?"梁濟將耳朵趴在梁澄肚子上,新奇問道。

  "這可說不準,"梁澄也有些為難,"民間常言道,酸兒辣女,不過我不管是酸的還是辣的,都沒有明顯的偏好。"

  梁濟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振奮道:"哥哥的肚子這麼大,又不嗜酸喜辣的,會不會是龍鳳胎!"

  "這……"梁澄其實心裡有個擔憂,他怕這孩子跟他一樣,這是他最不想見到的,如今只能祈禱上蒼,莫要讓他的孩子隨了自己的隱疾,若真如此,他豈不害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這孩子投身到正常的婦人身上,也就不會受此磨難了。

  "哥哥?"梁濟原本興沖沖地說了自己的猜測,還想等來哥哥的稱讚,結果卻見哥哥不喜反憂,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難道他說錯了,是了,若哥哥第一胎就懷了兩個孩子,豈不十分辛苦?

  梁澄不願因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平白讓人跟著操心,於是道:"沒事,只是在想該取什麼名字,好了,你扶我出去走走。"

  梁濟這一年長得飛快,幾乎每月就要重新裁製新衫,如今已然能與梁澄平肩,加之每日勤練騎she,不過十一歲,便可開二旦五斗弩,扶起梁澄不成問題。

  兩人才走了幾步,梁澄忽然渾身一僵,他立即緊緊地握住梁濟的手臂,身子卻還是止不住地下滑去。

  梁濟頓時慌道:"哥哥,你怎麼了?"

  到了這個時候,梁澄反而冷靜了下來,他按住梁濟的手,沉穩道:"扶我去榻上,然後派人去叫一念,孩子怕是要出來了。"

  第96章

  為梁澄接生的人一早就已備下,都是一念心腹之人,很快便有條不紊地湧入含涼殿內室,備好一應接生物具。

  承福殿內,一念此刻正從蒲團上起身,拿起佛案前的一串佛珠,這是他親自為梁澄供的護身佛珠,已在佛前沐浴香火禱誦整整九九八十一日,今日他就要把這佛珠戴到梁澄手腕上,為他驅逐邪祟,護佑母子平安。

  他剛出了大殿,便接到宮人的通稟,當即臉色驟變,二話不說運起輕功往含涼殿的方向掠去。

  “師兄……你來了……”梁澄躺在榻上,聽見動靜後轉頭望向一念,額上冒出點點汗珠,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非常冷靜。

  比起梁澄的鎮定自若,一念卻有些失了方寸,他撲向梁澄塌邊,心跳如鼓,眼裡儘是慌亂,幾次想要為梁澄把脈,指尖卻顫抖個不停。

  “師兄,你別怕,”梁澄已經開始感到鎮痛,他深吸一口氣,反手握住一念發顫冰冷的指尖,笑道:“你要是怕了,我豈不更怕?”

  “對、對,我不能怕,不能慌,你一定不會有事。”一念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沉下心來,按住梁澄的脈門,細細把探。

  按照日期,梁澄本該月底才會分娩,這一下無故提前,便打了個一念措手不及,正像梁澄從未在一念面前顯露自己的疑慮和不安,一念也總在梁澄面前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實則陰陽人產子此前聞所未聞,他遍翻藥典醫書,還請教了藥谷的女神醫,也未曾尋得一起先例。

  雖說他一直十分仔細地記錄了梁澄的身體狀況與變化,後來也確定了梁澄身上雖然男子性徵更為突出,體內的宮巢卻與女子無異,而且自梁澄受孕以來,他便一直根據梁澄的體況調整湯藥,但是這些仍然不能叫一念安心。

  他已盡了人事,尚不得萬無一失,便開始信了神佛,虔誠禱祝。

  梁澄的脈象還算穩健,這讓一念舒了一口氣,他又觀察了下樑澄的下體,將他扶了起來。

  “雖然已經開始鎮痛,但是羊水未破,師兄先扶你起來走走,這樣胎兒比較容易出來。”

  梁澄大半個身在倚在一念身上,在內室里慢慢地走著,肚子一直墜墜地痛個不停,梁澄每走幾步便不得不停下來喘一會兒氣。

  一念見他脖頸上流的汗越來越多,趕緊命人拿了蜂蜜水餵給他,梁澄喝了幾口,感覺好一點後便繼續開始走步,結果這一走就是一個時辰,梁澄不但肚子痛,雙腿亦是酸脹不堪,他雙手抓住一念的手臂,全身的重量都落在一念身上,感覺隨時就要滑到在地,有氣無力道:“師兄,我、我有點累……”

  一念也知道有些婦人一旦開始鎮痛,可能一天一夜羊水也破不了,一想到梁澄可能也要受此折磨,心就一陣抽痛。

  “好,我們先休息一會兒。”一念將梁澄扶到躺椅上,半摟半飽地坐了下來,就連這樣,梁澄仍然覺得艱難,仿佛隨意一個動作,就能牽動腹中的痛覺,為了轉移注意力,梁澄開口道:“師兄,你希望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梁澄的眉毛上盈著一滴汗珠,一念輕輕落下一吻,將汗珠吮去,道:“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梁澄露出虛弱一笑:“我倒是想要個男孩兒,這樣你也不必再因子嗣一事受修宗主煩擾了。”

  “跟她沒關係,我們的孩子只是我們的孩子,才不會認她這個奶奶。”一念不以為意,不過還是嘆道:“若是男孩兒我們就生這一個,師兄不想再見你再受這份苦。”

  “師兄,你別自責,”梁澄抬起手,摸了摸一念的臉頰,“其實我覺得還好,沒我想得那麼疼。”

  結果話音剛落,梁澄忽然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

  “怎麼了!”一念慌忙問道。

  梁澄此刻已是臉色慘白,明亮的燈火下,他的眼瞳顯出透明的琥珀色來,竟是有些渙散:“師兄,好、好痛……我下面、呃啊……下面有、有東西流了出來……”

  一念嚇得神色一亂,定睛往下一看,梁澄穿著白色的中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有什麼液體浸濕了他底下的褲子,他立即把梁澄抱到產床上,一邊高聲叫道:“來人!來人!”

  梁澄從未這麼痛過,當初受針扎之苦治療寒毒的痛,比之不過九牛一毛,他感覺身體仿佛正在被撕裂,眼前冒出點點金星,好像隨時就能暈了過去,可是他不敢就這麼放任自己不省人事,開始咬牙用力。

  嘴裡被人塞了布巾,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頭,雙腿被人打開,從不願暴露在別人的面前的地方,此時正被人想盡辦法擴充著產道,可是這些梁澄全都感覺不到了,腦中只剩下一個字,那就是痛!

  天邊已經開始泛起霞光,一盆盆血水被人端出,梁澄的痛呼漸漸低了下來,但是孩子依舊沒有生出來,一念的手臂上儘是梁澄抓出的血痕,然而此刻梁澄卻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一念緊緊地握住梁澄的手,雙唇微抖,不斷地親吻著梁澄的手指,聲音沙啞得悽厲。

  “澄兒,澄兒,你再用用力,很快就好了……”

  梁澄的的髮絲早已被汗水浸濕,眼神飄忽,他茫茫然地望著一念,嘴裡喃喃道:“好痛啊……好痛……嗚……不要了,真的不要了……”

  一念的兩隻眼睛早就布滿血絲,猶如蛛網,看著竟是有些可怖,但是眼框底下卻泛著晶瑩,一滴眼淚驟然落下,正好打在梁澄眼角,梁澄閉了閉眼,復又睜開,雙眼恢復一絲清明,便見一念雙手緊握著他的手,滿面淚流。

  “師兄……”短短兩個字,氣若遊絲,卻仿佛已然耗盡梁澄全身的力氣,一念卻像是聽見了天籟一般,激動得無以加復,“我在,我在,澄兒,你不會有事的,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對了!”

  一念忽然雙眼一亮,從懷裡拿出一串佛珠,將他珍而重之地為梁澄戴上,道:“這是師兄為你親自求的護身佛珠,澄兒,你一定、一定不要丟下我……一定不要丟下我,求你了……”

  說到後來,竟是泣不成聲。

  梁澄從未見過一念哭得如此倉皇失措,仿佛茫茫大雪中遺失歸途的幼獸,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再次用起力來,一念感到梁澄的變化,面上露出狂喜,不斷地說著話,鼓勵著梁澄。

  中間梁澄幾次差點暈了過去,一念取出金針,為梁澄保住一絲清明。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當天際再次泛出一絲熹微之時,一念終於聽見一道嘹亮的啼哭聲。

  “恭喜陛下,是個皇子!”

  “太好了!”一念驚喜道:“聽到了嗎,澄兒,孩子出來了!”

  梁澄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但是不等他喘口氣,下體又傳來一陣疼痛,頓時臉色一變,卻聽得一旁的女醫驚呼道:“還有一個!”

  “什麼!”一念愕然,也顧不及先生出來的老大,其中一個接生婆只好先將孩子簡單地清洗了一下,用襁褓裹好,交給一邊的女醫。

  梁澄也沒想到梁濟童言無忌,竟是一語言中,他竟然真當懷了個雙胞胎。

  巨大的驚喜反而讓梁澄又生出無限力勁,可能是因為已經生了一胎,第二個孩子這回沒怎麼折磨自己的爹爹,很快便出來了。

  接生婆看了眼孩子的下體,驚喜道:“是個男孩……啊!”

  一念注意到不對勁,雙眼一利,看向接生婆,那接生婆本就是不世閣的人,在進宮前就已被告知要接生的對象竟是當朝天子,不過她的身家性命全數繫於一念,絕無二心,因此儘管心知自己接觸的將是個驚天秘聞,也就最初的時候慌了一段時間,之後反而安下心來。

  可是,現下看到一念的眼神,她一瞬間也不知自己能否活著離開這裡,然而此刻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給了一念,一念一看到孩子下體,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孩子……怎、怎麼了……”梁澄此時早已力竭,只是未曾親眼見到孩子,所以才提著一股勁。

  “都是男孩子,澄兒你真厲害,”一念微微側了下沈,擋住梁澄的視線,笑道:“我先讓人把孩子擦洗一下。”

  接生婆於是接過一念手裡的老二,用襁褓包好,再將兩個孩子一併放入墊著精細面層和布料的搖籃里,推到產床面前。

  一念扶起梁澄,指著左邊那個,道:“這是哥哥,這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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