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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床上坐起來,猛烈的動作讓眼前出現片刻的眩暈。

  接著,太陽穴仿佛又注入新能量似的跳動起來,腦殼開始隱隱作痛。

  凌衛用手捧著頭。

  「哥哥,又頭疼了嗎?」凌謙趕緊湊過來,屈膝坐在床上摟著他。

  「嗯。」

  凌涵倒了一杯溫水過來,遞給他一顆小膠囊,「吃了它。」

  凌衛聽話地把頭疼藥吃了,喝了一口水。

  「身體不舒服,應該多喝點溫水。」凌涵建議。

  「不用了,謝謝。」

  剛剛醒來的凌衛又忘了重要的一點,凌涵是不會接受拒絕的人。

  他瞅了凌衛一眼,默默把杯子湊到唇邊,自己喝了一口,挑起凌衛的下巴,嘴對嘴地灌給凌衛。

  如果和凌涵爭執的話,一定會把床單弄濕的。

  凌衛這樣想著,接受了凌涵強硬霸道的舉動。

  「哥哥,我也要。」凌謙在身邊又嫉又羨地叫起來。

  「讓我休息一會吧。」凌衛說著,又深深的皺起眉。

  發現他確實身體不適,凌謙識趣地暫時按捺他如火的激情。

  不要緊,遲早有機會補回來的,只要一直待在哥哥身邊。

  不想讓凌衛辛苦地下床走動,凌涵把已經做好的溫熱飯菜端進來。

  按下按鈕,一個方盒從床頭櫃下方自動移出,徐徐上升,移動到床中間,展開成為一張懸空的臨時放置台。

  飯菜和餐具都放在這張放置台上。

  三人並肩坐在床上,各懷心事地吃起晚飯。

  「哥哥剛才說夢話了。」

  「是嗎?」

  「最近其實都在說,不過,前幾次都在叫,『不,不!』這一次多了兩個字,叫的是,『不可能,不可能』。」

  「哦。」

  「哥哥還是在做那個記不住內容的惡夢嗎?我看哥哥的頭疼,起因也是它。睡眠出了問題,怎麼可能不頭疼呢?」

  「過兩天我帶哥哥去看看醫生。常勝星的軍方醫院是為高級長官服務的,裡面有最好的醫療設備。」凌涵說。

  「說到惡夢,」凌衛忽然說,「今天做的夢,好像和從前的不同。」

  兩個弟弟露出關注的表情,不約而同地問,「有什麼不同?」

  凌衛蹙眉思索,片刻後,又搖了搖頭,「我說不出來,反正覺得有點不同。對了,還有,今天的夢,我並不像之前的夢一樣,醒來就全部忘記了。」

  「哥哥記住了夢的內容?」

  「記住了部分吧。」

  「到底夢見了什麼呢?」

  「夢見了被人逼供。」

  說出夢境的凌衛,根本不知道身邊的兩人聽見這一句話時,內心何等驚惶。

  經過凌衛的親口回答,孿生兄弟察覺他們最擔心的危機正在步步逼近。

  「可能和哥哥在艦上精神緊張有關,剛剛從軍校畢業就要指揮一艘軍艦,為全艦人的生死負責,畢竟擔子不輕。」

  「是呀,哥哥這輩子是不可能和逼供這個詞扯上任何關係的。別說真正的刑訊,你連刑訊的課程都沒有接觸過吧?說回來,我剛剛上刑訊課的時候也做過兩次夢,非常刺激。」

  「這種夢只能用可怕形容,怎麼能說刺激呢?」

  「因為審問我的人是哥哥呀。」凌謙露出曖昧的微笑。

  看見凌衛明白了他的意思,並且尷尬地發楞,凌謙湊過去,用舌尖舔他的唇角,「這裡,有菜汁。」

  情色的小動作,讓凌衛不小心吸岔了氣,米粒滑進了氣管……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沒事吧,哥哥?」凌涵撫著他的背,狠狠地瞪了凌謙一眼。

  凌謙無辜地聳肩。

  「沒事……咳咳……」凌衛慢慢停止咳嗽,坐直起來。

  面前擺著可口飯菜的放置台,忽然間似乎變成了那張被他咳出的鮮血染紅的審訊室的桌子。

  身體下意識地變得僵硬。

  審訊、逼問、痛苦、還有夢中那股瀰漫在心頭的巨大淒滄……

  「哥哥,又頭疼了嗎?」看見他用手按著腦門,凌涵溫柔地問。

  「啊,沒有。我只是,想起了那個惡夢。」

  「如果是不好的夢,就不要勉強自己回憶了。不過是個沒有意義的夢而已。」凌涵絕不希望哥哥進一步去探索那個關係重大的夢境。

  「可是,我覺得沒那麼簡單。」和弟弟們的心思相反,凌衛卻很想解開這個困惑,「我夢中的自己,好像是另一個人,或者說另一個人占據了我的身體。而我就像一個幽靈,藏身在自己軀殼的某個角落裡,目睹很殘忍的事發生,可是,我還是可以感受到種種痛苦。這種事太詭異了。所以,我想還是找身邊的人談一談,也許可以……找到做惡夢的原因。像凌謙說的,如果繼續這樣不斷地惡夢,我是無法好好指揮凌衛號的。」

  對於凌謙和凌涵,凌衛毫無戒心地開誠布公。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孿生兄弟的內心深處,藏著他最不想知悉的秘密。

  「嗯……」這個時候,如果刻意裝出不想了解哥哥的惡夢,而企圖轉移話題,會被哥哥看穿的。

  凌涵在心裡嘆了一口氣,臉色平靜地問,「那麼,哥哥還記得什麼呢?」

  「有一個男人,在逼問我軍部的同黨什麼的。」

  軍部的同黨?!

  在凌謙和凌涵仿佛一無所知的面具之下,兩顆心臟同時像挨了耳光似的發痛。

  艾爾?洛森就是衛霆當年在軍部的同黨。

  在第一次和艾爾?洛森真實接觸後,哥哥就頭疼發作暈倒在他的懷裡,並且還記住了這樣的夢境……

  這說明了什麼?!

  「你們覺得,這說明了什麼?」凌衛問身邊的兩個人。

  他期待從兩個腦袋一流的弟弟那裡,為自己詭異的惡夢得到比較合理的答案。

  「大概是,哥哥對軍部這次不公平的對待,始終有點芥蒂吧。所以潛意識裡會做和軍部敵對的惡夢,這也是人之常情。」

  「是嗎?」凌衛愣了一下。

  不過,軍部這次提拔所有人,卻惟獨把自己丟在角落裡,也許自己真的有那麼一點不滿吧。

  只是,那麼一點不滿就會導致連番惡夢?

  「我贊同凌謙的看法,」凌涵用堪比心理學者的專業口氣,有條不紊地說,「夢是多種暗示的綜合結果,除了對軍部的芥蒂,我想作為艦長所承擔的精神壓力,最近兩次爭戰形成的心理刺激,還有,凌謙上次被內部審問科逮捕,而且受到折磨的事,也給哥哥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嗯嗯,一定是這樣。」凌謙點頭。

  「哥哥覺得呢?」凌涵問。

  凌衛謹慎地考慮了一下,也點了點頭,「果然,和你們談談,心裡舒服多了。」

  他吐出一口氣,兩隻手分別搭上凌謙和凌涵的肩膀,看看凌謙,又轉過頭看看凌涵,「有你們在,我可不會被區區惡夢打倒,放心吧。」

  陽剛英氣的臉上,露出充滿信心的笑容。

  艾爾站在自己裝飾一新的少將辦公室里,面對著透明防護罩外的景色陷入沉思。

  站在比這星球上任何建築物都高出一大截的軍部大樓里,他可以用尋常人一輩子也無法獲得的角度,高高在上地俯視常勝星的夜景。

  街道在遙遠的距離下變得難以分辨,房舍璀璨的華燈成為夜幕下閃爍的彩點,成千上萬,縱橫連貫出一幕碩大而充滿奧妙的抽象圖。

  迴蕩在耳邊的,是衛霆猶如自言自語般的自然的聲音。

  『站在很高的地方往下看的話,很容易慣性地把別人視為螻蟻,因為隔了那麼遠,街道上的人在眼裡會變成一個螻蟻般的小點。』

  『但是,如果憑此就以為自己比街道上的人高大強壯,不是很可笑嗎?』

  『說不定,行人也正在抬頭打量大樓上探出的那個身影。想像一下,那個高高在上的身影,在行人的眼裡,恐怕也只有小螞蟻那麼一點大。』

  這是衛霆曾經和他說過的一番話。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從最開始的互相看不順眼,不可思議地變成了秘密好友。

  當衛霆說完這番大膽而充滿孩子氣的話後,轉過頭,對他露出了令人眼暈目眩的笑容。

  那一刻,親吻衛霆的念頭,第一次從艾爾腦中神使鬼差地冒出來。

  他甚至不再有心思聽衛霆接下去說了什麼,心神不寧地偷窺衛霆的唇,那是兩片他今生所見過的最純潔、最美好的淺色唇瓣。

  一開一闔之間,滿溢著優美和青春。

  而其中的性感,在細心觀察後,會以一種扣人心弦的方式呈現。

  『喂,艾爾,你根本就沒在聽我說什麼吧?』衛霆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艾爾微微一震,清醒過來。

  衛霆已經不在了。

  聲音、笑容、對聯邦黑暗的軍事獨裁制度一針見血的批判……

  這一切,通通不在了。

  唯一存在的,是那個取自衛霆的身體,以衛霆的骨血孕育而出的人。

  凌衛。

  名義上的,凌承雲的養子。

  艾爾低下頭,看著自己因為多年冰凍而顯得蒼白的雙手,情不自禁想起那人倒在自己懷裡的一瞬。

  是的,只是一個複製人。

  在甦醒後,他閱讀著豪威?洛森,也就是他實際上的親弟弟,現任的洛森將軍給他找到的凌衛檔案,不斷提醒著自己,只是一個衛霆的複製人。

  他並沒有那麼天真,以為一個複製出來的生命能替代獨一無二的衛霆。

  誰知道,被將軍養大的凌衛會變成什麼樣子,也許只餘一個好看的空殼,卻染上紈絝子弟的惡習,即使沒有諸般惡習,也可能唯唯諾諾,奴顏媚骨地討好著當將軍的養父,或者一無所長,卻憑著不錯的相貌和將軍養子的身分譁眾取寵,享受不知內情的普通人的盲目崇拜。

  但是,當活生生的酷似衛霆的凌衛出現在眼前,艾爾震驚了。

  那澄清的眼神,渾身散發的正直氣質,像極了在校時的衛霆,乾淨得不可思議,這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模仿的,那絕不僅僅來自衛霆的DNA,那來自衛霆不屈的靈魂。

  面對這樣的凌衛,要控制情緒,變得不再那麼容易。

  平靜的心湖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

  當他暈倒在自己懷裡,緊閉著眼,虛弱而滿溢痛苦的臉,頃刻和審訊室中奄奄一息的衛霆重迭,讓艾爾心痛得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你果然在這裡。」

  聽見身後的聲音,艾爾轉過身,看著忽然走進辦公室的洛森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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