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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們甚至還會把凌衛帥氣的海報,掛在自己獨立寢室的牆壁上。

  只不過,在偶爾把好奇的視線投向校外後,這些精英學生們還是會記起自己的本職,把視線收回來,投向前方高高的講台。

  今天在大講堂的講台上的,並非是白髮鬚眉,德高望重的德克教授。

  正相反,此刻站在講台上發表看法的,是一個頗具爭議性的人物——內藤仁教授。

  叄十年來,這位社會學者常常因為自己和大眾格格不入的見解而備受詬病,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成為觀止大學的正式教授,今天這一節課,不過是因為德克教授病了,內藤仁教授又剛好在德克教授家裡做客,所以臨時請他過來充當客席。

  結果,這位客席教授,脾氣不改當年,竟然又挑選了一定會引起爭議的題目來討論。

  因此,當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有學生忍不住舉手,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

  「教授,我並不認同你的看法。如果複製人也可以擁有人權,那麼自然人的地位又在哪裡呢?假如承認複製人在器官移植的醫學用途外,還有其餘的人性價值,那麼,擁有複製人的人,生命就可以無限延續了?這世界上最基本的公平將毀之一旦。」年輕氣盛的男生站起來說。

  另一個學生,推著他鼻樑上的眼睛,老氣橫生地說,「根據聯邦法律,複製人只可以用在醫學用途,但絕不允許代替人類。一旦主人死亡,其複製人必須立即銷毀。」

  內藤仁教授伸著脖子,用昏花的老眼朝著下面看了半天,也看不清學生胸前的名牌。

  他很快放過了念出對方名字的打算,籠統地稱呼著,「這位同學,你混淆了我的說法。確實,現在聯邦之中,有很多特權人士,擁有自己DNA的複製人,他們在生病的時候奪取複製人的器官,移植到自己身上,讓自己可以活得更久一點。許多人擔心,在這種情況下,這些特權分子甚至可以利用複製人讓自己永生不滅,因為,你們也知道,大腦記憶複製技術,現在也日新月異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力地把手在半空中揮了一揮,強調著說,「請各位注意,對於聯邦這一條法律,我並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恰恰相反,我和你們一樣,厭惡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可以利用特權永生不滅,別人只有一條生命,他們卻可能擁有許多條生命。這樣不公平。我要說的是……」

  他停下,喘了一口氣。

  接著說。

  「……複製人本身。複製人本身的權力,人權。」

  「但聯邦法律早就規定了,複製人根本不能定義為人,也不可能具有人權。」下面有學生這樣說。

  「為什麼呢?他們和我們有什麼不同?」

  忽然之間,下面的聲音多了起來。

  許多人在回答。

  「他們是人造的,非自然孕育。」

  「《複製生物工程概論》上寫的,製造複製人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製造人類,而是出於醫學考量。對於複製人,應該視為藥用品。」

  「藥用品,怎麼會擁有人權?」

  「如果承認複製人的人權,社會哲學方面要如何詮釋人的定義呢?不是和我們一樣有人類的器官,就可以視為人類。」

  「培養艙中的人造物……」

  類似的爭論,其實從複製人試驗成功的那一年起,就一直沒有停止過。

  多少年來,自然人權論遠遠壓倒廣義人權論。

  被自然孕育而出的人類,對科學製造出的,和自己有著同樣五官四肢,同樣器官的生物,充滿好奇,同時也充滿不安。

  每當想到由科學液培養出來的人形物,有可能替代真正的人類,甚至在大街上,擠在人群中行走,而不被察覺,人們都有種頭頂上的藍天會塌下來的恐懼。

  隨著複製生物技術的成熟,聯邦法律在有關複製人方面的規定,也前所未有的嚴厲。

  無獨有偶,聯邦的死對頭,帝國,也對複製生物技術,有著同樣的恐懼。

  「各位,請安靜下來。」內藤仁教授努力作出把雙掌往空中按下的姿勢,等了好一會,課堂總算安靜了一點,儘管下面還有嗡嗡的餘音。

  「是的,同學們,你們考慮得很對,在哲學方面,在社會學方面,複製人都出了一個難題。我們總是要不斷考慮自身本源,到底什麼是人?到底怎樣的人才有資格擁有人權?」教授用目光掃過下面一張張陌生青澀的臉,「可是,我們難道不能暫時放開法律的考量嗎?用法律來規定人的定義,這是可笑的。我們能不能從另一個方面,來考慮人性的存在呢?」

  下面的餘音已經消失了。

  或者是因為教授沉重的語氣,或者,是因為他臉上流露的掙扎。

  學生們沒有再出言頂撞。

  「人性,我認為這才是認定人的基礎。雖然條條框框看起來很重要,但追本溯源,為什麼不從意識和人性的角度去闡述人類呢?我認為,即使是複製人,只要他有作為人的獨立意識,有作為人的感情,那麼,就可以將他認定為人。」

  好一會,下面才有反應。

  「可是教授,這是悖論,《複製人管制法》里說明,複製人嚴禁擁有獨立意識。」

  「假如有複製人,在特殊的情況下被喚醒,並且擁有了獨立意識和個人感情呢?」

  「那它就是一個違法產物。」

  「不!那他就是一個和我們一樣的人!」

  講台下轟地一下。

  又亂成了一團……

  叄個小時後,這段觀止大學客席講座的視頻,傳送到了常青星王宮。

  女王陛下坐在她喜愛的小辦公室里,撫摸著沙髮飾物上的流蘇,看完了這段平平無奇的大學課堂視頻。

  她似乎這段日子過於勞累,臉龐顯出一絲蒼白,不過,王族身上流露不健康的蒼白,往往又會顯得更優雅高貴,毋庸多言,不管何時何地,女王陛下總是散發著令人仰慕崇拜的厚重感。

  「那裡面有什麼令您感興趣的嗎?陛下。」視頻播放結束,屏幕自動隱藏入牆後,皇太子韓特。菲勒親手為她端了一杯她喜歡的丁香花茶,好奇地問。

  「沒什麼。只是這位內藤仁,最近總是在各個著名學府出現,聽說,他多次的討論,都涉及到複製人的人權問題。」

  「複製人的人權?怎麼可能?真是個痴人說夢的傻子。」

  「是嗎?」女王轉過頭,輕輕地掃視兒子。

  在她並不嚴厲的視線下,皇太子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他猜想自己又有什麼地方讓女王不滿意了,但又無法聰明犀利地立即明白到,他到底踩到了母親哪一條纖細的神經。

  這種感覺,讓人不禁窩囊而且厭惡。

  「不提這種無足輕重的事了。你調查得怎麼樣?」女王不再為難他,換了一個嚴肅的話題。

  「如您所願,我找到了帝國毒物監測系統上的毒藥名單。」

  皇太子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微型晶片,揮了揮帶著控制指環的右手,電腦系統從裂開的牆壁中平伸出來。

  晶片插入電腦後,各種各樣的毒藥名,清晰地出現在屏幕上。

  帝國有聯邦這麼一個大仇家,各方面的保衛措施都做得非常嚴密,包括毒物監測,他們提防的毒藥很多,名單很長,緩緩地在屏幕上滾過。

  皇太子不動聲色地等待著。

  當「開普林斯」這個名字在屏幕上閃過時,他聽見女王輕輕地抽了一口氣。

  但是,女王並沒有叫停,她繼續坐著,假裝在注意屏幕,一直到整份名單都在屏幕上滾動完畢,皇太子把晶片從電腦上拔下來,看著依然把視線停在屏幕上,但焦距卻定在遠處的母親。

  看得出來,女王在思索。

  開普林斯,竟然出現在帝國的毒物監測名單上。

  這說明了什麼?

  這種毒藥,只對聯邦王族有效,但是,帝國的人卻在防備一種對聯邦人絕對不會產生危害的毒藥。

  這說明了什麼?

  她心裡念著古老的祝福咒一般,反覆地問著,這說明了什麼。

  但在更深的地方,卻清楚地知道,和她的願望相反,一股莫名的危險正湧向她最牽掛,最心疼的那個孩子。

  帝國里,一定有人洞悉了科林的身份。

  一定有人,知道科林身上有聯邦王族的血統!

  這可以置自己的親生骨肉於死地的秘密……

  女王感到,有什麼勒住了她的脖子,令她無法順暢的呼吸。

  小辦公室內的空氣清新器彷佛忽然壞了,無聲運轉中源源不斷產生焦慮的氣味。

  她需要一點時間,才可以鎮定下來。

  「佩堂。修羅呢?」

  「他嘛……」

  「還沒有查到他的去向嗎?這個人,也是逆刺小組的成員,忽然無影無蹤,有可能是到帝國去了嗎?」

  「抱歉,陛下,我並不清楚。」皇太子恭敬地回答,「佩堂是修羅家族的繼承人,他本人就擁有許多資源,如果他想隱瞞行蹤的話,別人是很難追查的。不過,我查到了您上次要我追查的事。」

  「要你追查的事?」

  「您要我去查軍部是否有開發針對科林一族基因的毒藥,不是嗎?據我查到的結果,軍部的科學部,這幾年並沒有開發出針對其他血統的基因毒藥。畢竟,要針對基因開發一種毒藥,耗費的資源太大了。不過這樣一來,要剷除帝國的那個科林,聯邦可能要付出更大代價了。」

  皇太子看著母親的臉色,不動聲色地說。

  內心裡忍不住溢出快樂。

  讓英明的,永遠睿智威嚴的母親啞巴吃黃連,這種事情,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在自己眼前。

  是的,那是你心愛的兒子,你的私生子。

  你以為自己給了他高貴的血統嗎?

  也許吧。

  不過同時,你也給了他致命的破綻。

  如果他身上沒有你的血,開普林斯怎麼可能傷害到他?你又怎麼會如此惴惴不安?

  似乎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女王稍稍回了一下頭,她看見兒子垂著手,謙恭如常。

  「科林確實是軍部的心腹大患,但是,他的價值,也不正在於此嗎?」出了一會神,女王重新捧起皇太子為她親手泡的丁香花茶,矜持地喝了一口後,低聲說,「軍部現在的狀況,看到了嗎?一百年了,這個全聯邦的最大特權集團,終於出現裂痕。洛森和凌家的爭鬥已經白熱化,修羅家則在一旁虎視眈眈。王族總算等待到最有利的局勢出現,這一切,不能說沒有帝國科林的一份功勞。」

  什麼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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