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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同時湧出十幾名侍衛,安書芹眉目肅然道:“公主敢動我,更叫攝政王生疑。”

  司馬銀鳳惡狠狠道:“本宮最看不得自作聰明的人,李尚宮如是,上官嫃如是,你安書芹又能高明到哪兒去?”

  “李尚宮是你害的?!”安書芹驚呼,“她可是親手撫養你長大的辱娘!你為何如此狠心?”

  司馬銀鳳置若罔聞,伸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頜,朝侍衛命道:“動手。”安書芹渾身一僵,瞪著渾圓的眼晴,只見一名侍衛端了壺灑漸漸逼近,安書芹欲猙扎,無奈肩膀、手腳都被人鉗得死死的。司馬銀鳳手下一用力,狠命捏開她的嘴,笑道:“放心去吧,過不久你們就可以在陰曹地府重聚。”

  冰涼辛辣的酒水罐入口中,嗆得安書芹臉頰漲紅。她蹙緊眉奮力扭頭,從壺口漏出的酒水便順著下頜滴在前襟,浸濕了一團團細緻的紋繡。直到酒壺空了,侍衛也都散了。安書芹趴在昏暗的廳堂中央不住地咳嗽,夕陽只殘存了一絲餘暉,慘慘澹淡。

  司馬銀鳳一步步朝外走,頭也不回說:“你的婢女、轎夫都不能再活著,不是我狠心,還是你自作聰明。毒性沒這麼快發作,你其實還有時間。”

  安書芹氣息急促,瀕臨絕望的目光突然敏銳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狼狽而逃,朝皇宮的方向踉蹌行去。

  宮殿長廊中風燈升起,殿裡依次亮起了燭光。窗邊一溜金絲籠中嘰嘰喳喳的鳥兒不知疲倦地歡叫,蒼樹綠茵中蟬鳴微微。這一日過得十分漫長,上官嫃以守株待兔般的陣勢在殿中默默等候,終於在入夜時分等來了英尚儀求見。

  殿裡燈火通明,如明鏡般的大理石地面倒映著無數燈盞,晃晃耀耀。英尚儀從黑暗中一進來竟覺得刺目,微微用寬袖擋了擋視線。待適應之後,看清了坐在羅漢床上的上官嫃,不由一楞,她披著一件水綠色對襟長衫,下裙抽紗蓬蓬鬆鬆,頭戴流蘇髮釵,素顏肌膚如玉似雪,宛如四、五年前的模樣。英尚儀心知近日太后思念先帝才作如此裝扮,行完禮,上官嫃便問她何事求見,英尚儀殷勤笑道:“聽聞太后這幾日在找一樣東西,為何不叫尚宮局幫著一起找?”

  上官嫃懨懨道:“尚宮乃無主,哀家也不知要交代給誰。”

  莫尚儀畢恭畢敬頷首道:“太后娘娘請恕罪,其實那香囊一直在卑職手中。”

  上官嫃喜出望外,呼道:“什麼?怎麼會在英尚儀手中?”

  “當時一片混亂,人心惶惶,大家都六神無主,卑職領宮婢在章陽宮收拾的時候,怕娘娘睹物思人圖添悲傷,於是將香囊暫且收了起來。誰知……一別好幾年,如今娘娘才想起那茶蕪香來。”英尚儀說著,從袖中掏出一隻香囊,頓時一陣馥郁芳香充盈滿室。

  元珊忙接過來給上官嫃送去,上官嫃扛著繡工精湛的香囊愛不釋手,將裡面的一小團香取了出來,呈在掌心給一旁的戴忠蘭看,“戴公公,你還認得麼?這便是皇上送給我的生辰禮物。”

  戴忠蘭卻從袖中掏出一團從外界尋來的茶羌香,將兩种放在一起細細對比,點頭道:“不錯,就是茶蕪香。”

  於9.24

  上官嫃握著茶盅在案上輕叩,原本垂頭立在門邊的幾名內侍紛紛圍上來將英尚儀押住。英尚儀驚愕呼道:“你們做什麼?”

  上官嫃淡淡鱉眉,微微嘆了口氣,“為何是你?你看著皇帝哥哥長大的,你怎麼忍心……”

  英尚儀倉惶不已,大聲喊道:“卑職不明白娘娘在說什麼!”

  “你受何人指使加害皇上?”上官嫃厲色盯著她,滋滋鏗鏘,“你很清楚宮中的刑罰,不如早些說了,免得受皮肉之苦。”

  英尚儀面色驚恐,卻抵死不認,“不知娘娘為何說我加害皇上,無憑無據如何關押,難道娘娘要動私刑麼?”

  “哀家只想知道真相,私刑又如何,全憑哀家開口!”上官嫃巍然起身,朝莫尚儀走去,純白容顏似乎凝著一股懾人的氣魄,莫尚儀幾乎不敢看她,心底湧起一股命懸一線的絕望。正值此時,殿外忽然有宮婢進來通傳:“啟稟太后,西華門護軍緊急來報!”

  元珊代為發問:“何事?”

  宮婢慌張道:“安尚書穿過西華門時淒發身亡,橫屍西華門中!護軍不敢妄動屍體,請太后主持大局。”

  仿佛大地在震動一般,上官嫃忽覺頭暈耳鳴,無力坐下。殿中各人都大氣不敢出,靜默了許久,上官嫃啟口道:“先將英尚儀關押。擺駕西華門。”

  鑾駕碾過青石磚地發出沉悶粗噶的聲音,與宮人們齊整的腳步聲交相呼應,多少年來都不改單調。夜似乎沒有盡頭,遙遙望過去,星子密布,繁多不勝數。上官嫃的耳鳴愈來愈烈,便用手捂住了耳朵,痛苦閉目。可一閉上眼,便想起方才安書芹七竅流血的面容。那具優雅的身子趴在西華門下,只有長長向前伸展的一條胳膊進了宮,其餘的部分都還在宮外。血跡拖了很長,她大概是拼盡餘力匍匐了一小段路,可只差那麼兩步,終究沒有得償所願。

  沒人知道她出宮去了哪裡,但她出宮時有皇上的手諭。上官嫃只覺得心力交瘁,斜倚在鑾駕里昏昏欲睡。

  鳳鸞吱吱悠悠仔在了德陽宮前,元珊掀開帘子,將胳膊遞上去。上官嫃伸手搭扶著下了車,緩緩走了幾步,才鼓起勇氣抬頭看這座闊別已久的宮殿。

  內侍通傳之後,回稟說皇上在配寢殿,便要引路。上官嫃似笑非笑道:“不用了,哀家自己進去。”

  從正寢殿到配寢殿的西廊她還記得十分清楚,一百六十九根廊柱依次從身邊掠過,她總期待著西廓的盡頭能出現那一襲明黃的身影,精緻的眉目透著些許溫柔,好今她在回憶的時候能想起他的溫柔,而非殘酷無情。

  走到西廓的盡頭,轉彎,迎而撞進一個明黃色溫暖的懷抱,上官嫃覺得目眩,疑真疑幻。一個溫和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帶著稍稍的歉意:“朕走得太急了。”上官嫃身軀一震,緩緩抬頭,眸中的光芒逐漸黯淡下去。然後掙開了他情急時扶住她的雙手,問:“皇上可聽說了安尚書的事?”

  “有所耳聞。”司馬軼一面說,一面引她進了寢殿。殿內的燭台上換了清一色的新燭,根根規矩整齊。案上陳列了水果香茶,似乎很有閒情逸緻。司馬軼請上官嫃入座,隨手拿了串葡萄遞給她,“嘗嘗,十分美味。”

  上官嫃搖搖頭,問:“安尚書是得了皇上的允准才出宮,不知去向何處?”

  司馬軼答:“安尚書是去浮椿觀為朕和父王求平安符。”

  在一旁伺候茶水的李武寧錯手將茶水灑了些出去,忙用衣袖揩了揩,下跪認錯。司馬軼瞥了他一眼便叫他退下。上官嫃淡淡蹙眉飲了杯茶,憂心道:“尚宮乃接二連三地出事,如今安尚書莫名其妙遇害,更加無人掌管尚宮局。難道她們為了爭權奪位不惜痛下殺手?”

  司馬軼問:“聽說你將英尚儀關押了,所為何事?”

  上官嫃一面思忖著,一面慢慢說:“我們有證據,當初是莫尚儀偷偷調換香囊,致使先皇喘疾發作。先不管酒中的毒是何人所為,英尚儀反正難逃干係了。”

  司馬軼剝了粒葡萄,兩指拈著遞到上官嫃唇邊,笑道:“你一定懷疑是我父王指使了?”

  上官嫃複雜的眼神轉了轉,張口銜住,唇瓣似有似無擦過他的指尖,接著便粹不及防被司馬軼吻住了。她過於驚駭以至於一時忘了抵抗,任由他靈巧的舌侵入自己口中,將那粒晶瑩圓潤的葡萄一下捲走。

  上官嫃暗暗探緊了綾綃水袖,麻木地應付司馬軼攻城掠地般的索吻。他專注地看著她,細白的手指探入她的衣袖,從她手腕撫上去,漸漸撫上小臂,輕輕笑著說:“我喜歡你這樣子,就像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

  上官嫃還未答話,頸上襲來一陣痛癢,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她身子錦軟向後倒去。司馬軼用力吮吸她頸側那道血脈,仿佛想要吸乾她身體裡冰冷的血,換上新鮮滾熱的血,好讓她別再對自己這樣冷漠虛假。他想要她的熱情,哪怕一點點。

  上官嫃微微張著口喘息,睜開眼閉上眼都是查元赫神采飛揚的臉,耳邊依稀迴蕩著他略略羞澀喚她“娘手”的嗓音。她粹然握住了拳,手臂繃緊,肌理中爆發出一股兇悍的力量,出奇不意掐住了司馬軼的脖子,尖尖的指甲幾乎全部陷入皮肉里去。

  司馬軼看著她的眼晴,落寂一笑,想說她狠心恨她欺騙,卻不敢,怕說破之後一切就如泡影幻滅了。

  上官嫃漸漸平復氣息,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就算你想用強也不會得逞,你打不過我。”

  至。2.3.0

  “所以我註定要被你欺負麼?”司馬軼自嘲道,翻身坐起來,順手拉了她一把。“過幾日就到萬壽節了,所有事情暫且押後處理罷,你不如好好準備為我祝壽。”

  上官嫃莞爾一笑,“到時候皇上會欣賞到世上最精彩絕倫的劍舞。”

  司馬軼伸手替她整理衣襟、秀髮、將松落的流蘇髮釵取下,再悉心插上,低語道:“再精彩絕倫也不如你跳的那麼攝人心魄。”

  上官鎮轉身站起來,望了望這所住了十年的屋子,心中竟一片戚然。萬壽節,一切就該結束了。她慢慢走出寢殿,在殿門外回眸一笑,漾漾的燭光籠罩在她周身,一種靜淡無聲的美就那樣隨著光線暈開,從他眼裡暈到了心裡。

  李武寧從殿外進來,垂首問:“皇上,攝政王那邊還去麼?”

  “去看看罷。”司馬軼努努嘴,漫不輕心吃了一會水果,才命李武寧擺駕。

  殿中一片狼籍,書卷散落一地,碎瓷片反著刺目的釉光,司馬琛趴在案上紋絲不動,臉深深埋在臂彎。王妃窩在角落裡纓纓哭泣,驚恐又委屈,司馬軼一邁入殿便將王妃扶起來,悉心安慰,全然不顧司馬琛。待司馬軼說要送王妃回寢殿休息,司馬琛暴怒而起,指著司馬軼咆哮:“你再說一遍,她究竟是不是去了浮椿觀?!”

  “她是這樣對我說的。”

  司馬琛的拳頭狠狠捶在案上,咬牙切齒:“不可能,去浮椿觀耗時長久,她不可能暮時才出去!”

  “朕並不清楚她的想法,也懶得詢問。”司馬軼從容不迫,對司馬琛的一切置若罔聞,只管攙扶著王妃。哄著王妃入睡後,司馬軼疲倦回到配寢殿,忽然發現方才上官嫃坐過的地方掉落了幾根長發,他小心翼翼拈起來,想起她唇擊間的香甜,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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