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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嫃一驚,垂眸低低道:“眾目睽睽,你真大膽。”

  司馬軼若無其事望著翩翩而舞的美姬們,悠然一笑,”若不想被人太現,就乖乖的。”

  上官嫃壓住新cháo暗涌,亦從容不迫接著欣賞樂舞。蔭涼的槐樹

  下淡香怡人,碎碎的小白花時不時旋落,落在茶里、落在眼睫、落在手背。她手心裡全是汗,漸漸地沉不住氣,忽地起身,司馬軼不得已鬆了手。上官嫃瞥了他一眼,揚眉喝道:“你們的英氣呢?劍舞講究的是剛柔並濟,你們統統陰柔過威,重新回去扎馬步。”

  樂聲漸漸收住,舞姬們跪了一地。

  司馬軼寬厚一笑,“其實皇太后精於劍舞,為何不親自示範,叫她們好好學習一番?”

  上官嫃居高臨下睨了他一眼,轉頭叮囑了元珊幾句,便邀司馬軼進殿去。

  宮婢撩起如煙似錦的簾幔,待太后與皇帝一同進去了便在殿外候著。

  殿內空無他人,上官嫃親手為司馬軼斟茶,溫柔道:“你想做的事情明明可以掩人耳目,你卻非要如此張揚,實在不像你一貫的秉性。”

  司馬軼欺身上前捉住她的手,“為我跳支舞。”

  上官嫃頷首微笑,“我近日有些乏,不如學曲子?玉簫呢?”

  司馬軼恍然道:“未帶在身上,我叫李武寧取來。”

  “算了,那麼遠。”上官嫃想了想,轉身進內殿取了把琴,橫在他面前,笑道,“也可以彈琴啊。”

  她笑得那般嫵媚動人,眸中虛浮的假意卻如一柄三尺長劍扎進他心窩。他忽然覺得心口銳痛,痛得說不出話來,只垂首去撫琴。那一根根冷硬的琴弦,何嘗不是根根割著他的指尖。他用盡腕力撥弦、揉弦、按弦,零零碎碎的音節拼湊出演演的哀傷與蒼涼。

  上官嫃聽著曲,漸漸斂去了笑意,徒留一副寡淡的神精。司馬軼的曲子會說話,她亦聽懂了,可她無法作出任何回應。或許這一生,她會欠他許多,也只能欠著了。

  上官嫃垂著螓首朝他肩膀靠去,輕輕說:“我早說過,你不該彈李後主的曲子,太憂傷了。”

  司馬軼側頭望了她一會,在她眉間烙上一個吻。眉間是通往心脈的地方,他想吻到她心裡去。

  上官嫃微微一顫,好似渾身涼到了極點又瞬間火熱,她坐直了身子,羞赦道:“只要你父王失勢,便無人阻擋我們在一起了。”

  司馬軼低眉一笑,沉重而落寂。

  9.14打至212

  入了夜,太液池上遙遙傳來韭竹樂聲。臨窗眺望,只見一艘堂皇明亮的畫舫在池心停泊,觥籌交錯間涼風習習。上官嫃一手摳著窗枝,指甲刺破了窗紙都渾然不覺,只是定定望著那畫舫。

  查元赫回家省親,皇上特別在宮中宴請他,還有他的宗眷。原本司馬軼也邀請了上官嫃,但一想到查元赫的家眷,她便猶豫了。她哪裡有勇氣看著他與妻兒的天倫之樂,唯恐看見他的孩子,會令她嫉妒、令她想起她尚未取名就已夭折的孩兒,還是不見罷。上官嫃在窗台邊來回遊盪,腦里空空一片,只是用目光守住那艘船。直到燈熄了,人散了,她才安心回了內殿就寢。

  從宮中回到帥府恰好亥時,查元赫下了馬車後,從上官妦懷裡悉心結果孩子,冷若冰霜的臉一剎那恢復陽光燦爛,一面舉著他端詳一面嘟著嘴道:“小鬼,你越來越不像爹了,真不像話,你究竟長得像誰呢?”

  小傢伙咯咯笑起來,揮著兩手在查元赫臉上肆無忌地抓橈。上官妦迫不及待地從丫鬟那接過匣子翻看方才皇上的賞賜,嘖嘖稱奇。查元赫不悅地瞥了她一眼,自顧自抱著孩子快步朝前走。忽然聽見身後上官妦驚喜呼道:“呀!好精緻的銀鎖,快給灃兒掛上!”

  查元赫便收住腳步,好奇回頭看,上官灃舉著項圈在他眼前晃了晃,“皇上還真是關心我們,這銀鎖應當是開了光的,刻了名字和生辰八字。”

  查元赫瞥了幾眼,忽然愣住了,那銀鎖上面赫然刻著“查敏灃”三個字。查元赫橫眉豎目斥道:“誰取的名字?”

  上官灃見他如此神情不由一震,“我不是與夫君說過麼……是元帥選的字。”

  “誰讓你取這個灃字?”查元赫慍怒時眸光寒寒令人膽顫,上官灃咬咬牙,怨忿道:“我的兒子,我願意取什麼字不可以?”

  “不可以!要取便取刀鋒的鋒,我要他長大了有出息,熱血男兒保家衛國!”查元赫極固執,抱緊了孩子大步流星往廳堂里沖,“我去找爺爺改回來!”

  上官灃將掛著銀鎖的項圈往匣子裡一扔,朝丫鬟吼道:“還楞著做什麼?去找公主來!”

  查稟譽的書房古樸肅穆,燈火通明中他正細細琢磨著一方羊皮地圖,冷不丁被房外咋咋呼呼的吵鬧聲驚擾了,他扔下筆臉色陰沉邁出書房,極不耐煩道:“吵什麼?”

  查元赫稍稍收斂了,只是仍然板著臉。上官灃趁機奪了他懷裡哇哇大哭的孩子,衝到查稟譽身邊喊道:“元帥,孩子的名字是您選的,如今夫君不滿意,非要改,可是戶籍、族譜都用的這個名字,何必還去改?”

  查稟譽深吸口氣,壓住怒氣質問查元赫:“好端端的改什麼名?”

  查元赫執拗道:“我不要那個灃字!”

  司馬銀鳳剛邁入院子便聽見查元赫在嚷嚷,忙高聲道:“灃,取其豐沛之意,有何不妥?”

  “男兒要那麼多水做什麼?”查元赫信口騙了個理由,瞋目切齒道,“換成刀鋒的鋒!”

  司馬銀鳳冷冷瞟了眼上官灃,示意她過來,上官灃抱著哭鬧不止的孩子委屈極了,扭扭捏捏走到司馬銀鳳身邊恭敬道:“公主,不是我想鬧事……”

  司馬銀鳳看也不看她,命道:“你回房去。”

  上官灃垂著頭與丫鬟一同出去了,一面不耐煩哄著孩子。查元赫瞪著她的背影,越想越惱火。

  司馬銀鳳拍拍查元赫的肩,“不過一個名字,非要這麼計較?還跑到祖父這裡來撒野。”

  查元赫皺著眉頭,像個孩子一樣任性,“我就是不喜歡那個灃字!當初你們也沒給我看究竟是哪個字,若早知道如此,我絕不同意取這個名!”

  查稟譽目光深邃盯著查元赫,滿腮鬍鬚微微顫動,沉聲道:“你已經不是孩子了,怎麼如此蠻橫?難道在軍營幾年還沒能把你的性子磨練磨練?”

  迫於元帥眉目間懾人的威嚴,查元赫噤聲了,只是神情中仍舊透著一股子桀驁。司馬銀鳳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又向查稟譽笑道:“公公,我帶他回屋,好好教教他。”

  “哼!”查稟譽眼角微微一挑,目光加炬逼視司馬銀鳳,“都是你慣出來的!我早說讓元赫跟在德高麾下,你卻讓他成天陪著皇帝吃喝玩樂!看那沒出息的樣子……”

  司馬銀鳳杏目圓瞪,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查元赫似乎覺得自己讓娘親受委屈了,心有愧疚。

  查稟譽踱了兩步,道:“別回去戌邊了,我明日就上奏皇上,把你調去你爹麾下。”

  司馬銀鳳一驚,想說的話卻不敢說出口,於是先輕聲交代查元赫:“你先回去看看上官灃河孩子,我與你祖父說幾句話。”查元赫見查稟譽臉色實在不好,大約動了肝火,於是先迴避的好,便點頭應了,快步離去。

  查稟譽慢步進了屋,司馬銀鳳隨進去,並反手關上了門。查稟譽站在案邊繼續看地圖,斜斜瞟了她幾眼,“戌邊能有什麼前途?我就想不通你這當娘的怎麼偏偏要他沒出息!”

  司馬銀鳳厲色道:“既然我是他娘,就由我來主宰他的命運,如今政局不穩,攝政王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削了我們,還不如在邊疆活得安寧。”

  “這次我不由你!”查稟譽冷笑兩聲,低低道:“他也是我的兒子,我叫他留,他決不能走!若你執意叫他去戌邊,我會將真相告訴他,看他還會不會聽你的話。”

  “你……”司馬銀鳳猛地攥緊了拳,面容因恨意而扭曲,突然疾步衝上去抽出擱置在案上的寶劍,尖銳的利器摩擦聲異常刺耳,她狠狠將劍指向查稟譽,面色煞白,嘴裡絮絮叨叨,“你毀了我,不能再毀了我兒子……我的一生都毀在了這座元帥府,你這衣冠禽獸!”

  查京譽仰頭狂笑兩聲,怒吼道:“你長本事了!還敢拿劍指著我?好,你有膽量就過來殺我,來啊!”

  書房的門“吱嘎”一聲開了,屋內燭火炎炎映著門外偉岸挺拔的身影,查元赫面如土色,目光呆滯望著司馬銀鳳問:“娘,你們在說什麼?”

  一時寂靜無聲,三人各自的神情變了又變,最終查稟譽乾笑幾聲打破沉默,嘲諷道:“你口口聲聲要保護他,如今讓他受到傷害的仍然是你。”

  查元赫在門邊一步步往後退,連連搖頭,語無倫次道:“你們……我去問爹,我去問爹究竟怎麼回事……”

  “元赫!”司馬銀鳳手裡的劍又往前逼近了查稟譽幾分,急切喚道,“別去、千萬別去,他已經忍受太多不堪了,你別這樣傷他的心!”

  查稟譽咬牙切擊道:“或許是時候讓他知道究竟誰是他爹。”

  查元赫猛地握緊了拳頭大步衝進來,朝司馬銀鳳咆哮:“你說,!你告訴我!”

  司馬銀鳳潛然淚下,本想瞞他一輩子,如今……而對兒子的逼問,她只覺得羞憤,凝視著查稟譽,一字一句道:“元赫,你看清楚這個人,他不是人,是禽獸。為了隱瞞長子的疾患,為了給查家傳宗接待,他強占兒媳,讓貴為公主的兒媳生下查宗的種,以博聖上歡心!而我懦弱無能的丈夫,眼睜睜看著,不施以援手,反倒避讓到千里之外,成年成年地不回家……元赫,不要恨娘……”

  查元赫僵立了許久,無助地掩面而泣,斷斷續續說道:“如今爹不是爹,是大哥,我叫了那麼多年的爺爺,竟然……”

  查稟譽鄙夷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你身為我們查家後人。怎能如此脆弱!”

  “你住口!”司馬銀鳳瘋了一般嘶吼道,“我告訴你,你這一生到頭了,而我還有幾十年的風光,既然你毫不留情,我也沒什麼顧慮了!”隨著話音收落,劍毫無徵兆地刺入查稟譽的胸膛,司馬銀鳳不罷手,一分一分刺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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