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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位顧命大臣引經據典,舌燦蓮花,滔滔不絕,慷慨陳詞,義憤填膺,說得風染好像罪該萬死一般。朝堂上一次又一次密密麻麻跪了一地的大臣,一個個一臉同仇敵愾般地表示附議,一次又一次地請誅權jian,以平息民憤,凝聚人心。

  只可惜,朝堂上大臣們說的話,動不動就引經據典,暗諷雅謔,咬文嚼字,飽讀詩書的文官一派深得三昧,樂在其中,但對於粗通文墨的武將們都太過斯文艱深了,風染大部分都沒聽得太懂,只是漠然地,略帶一些好奇神情地看著一干群情激憤的大臣們。

  其間,為了證明自己的上奏的風染罪狀的真實性,大臣們在承乾皇帝的同意下,傳召了幾個證人上朝。也有好幾個大臣,怒聲質問風染,承不承認確有其事?

  風染雖然聽不大懂大臣們的滔滔雄辯,但知道朝堂上不能亂講話,只要講錯一句話,就會被大臣們抓住一頓窮追猛打,這在他做皇帝時早就領教過了。因此,面對大臣和證人們的質問,確有其事的,風染便直認不諱,沒有的事,風染只淡淡回一句:“沒有這事。”

  即便是確有其事,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就會有不同的見解,但自始至終,風染沒有為自己辯白一句。風染的性子一向我行我素,桀驁不馴,孤高自賞,當年他連賀月都沒放在眼裡,區區一些大臣證人,更不在他目下,豈能讓他放低半分姿態?他的溫柔與退讓,只給他親近在乎的人。

  按照奏摺上所例的風染罪狀,一條一條質問落實。

  潘文虹繼續跪著奏稟,最後直指風染為圖謀先帝正室之位,加害毛皇后,請讓青尋公主上堂為證。帝將雙修,風染又練成了雙修邪功,還把先帝精元採擷耗盡,即將變成雙修妖人之事,本來很能打擊風染,離間皇帝跟風染的父子關係,激發怒氣,但此事牽涉到先帝威名,關係到皇族清譽,便不好在朝堂上公然奏對,此條罪狀,不敢寫入奏摺,只好略過不提。

  大約昨晚大臣們商議之後,一早就把有關證人等傳到殿外等待著了。一叫傳召證人,證人們被帶上朝堂的時間都挺快的。青尋公主上面穿著白鷳補圓領紅袍,下著飾三襴五彩瓔珞紋裙,束著銀鑲碧玉帶,頭上戴著金線五梁冠子,頂上插著一對銜珍珠挑牌金鳳簪,頗有儀態地走上朝堂。只是在她身邊攙扶著她的僕婦,腿腳微瘸,如果不是身份特殊,倒讓人懷疑,駙馬府上連個健全的僕婦都找不出來了?後宮不得干政,不過青尋公主是為指證風染罪行而來,不算逾矩。

  青尋公主雖是親姐,在朝堂上,也規規矩矩向承乾皇帝行了臣見君的大禮,然後奏稟了她當年是如何“親眼”看見風將軍闖入她母后寢宮,將其掠走,其後才驚聞母后落水的“事實”,隨後,跪倒在璽階之前,哭求道:“此賊一早就覬覦先帝正室之位,處心積慮,妄圖加害母后,臣姐懇求陛下,為母后作主,誅殺殘害兇手,讓母后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青尋公主這一跪一哭,跟著有許多大臣也跪下磕頭道:“懇請陛下,誅除權jian,為毛皇后平恨昭雪,告慰慈靈。”

  風染淡淡道:“青尋,小時六七歲的事,還記得那麼清楚,你記性真好……本將軍是有對不起毛皇后的地方,不過毛皇后落水,跟本將軍無涉,你想必是看錯了,記差了。”

  青尋公主盯著風染哭叫道:“不會的,本宮看得明明白白,不會錯的,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把母后扔進水裡,害她嗆傷心肺而死!你就是殺害我母后的兇手!”尖聲厲叫道:“兇手!”

  看青尋公主的樣子,情緒太過激動,好像隨時都能失態發瘋,實不宜詳細詢問,風賀響響只好叫女侍上前,扶青尋公主先下堂休歇。

  風染忽然說道:“單姑娘,別來無恙?”如此嚴肅的朝堂之上,風染竟然跟青尋公主身邊的僕婦寒暄起來了,大臣也有些驚奇,便一齊看向青尋公主的身邊。

  單綠憐一直低著頭,不想風染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問候她,嚇得臉都白了。完全不敢抬頭去看風染,只朝風染的方向微微斂衽一禮,算是回應了,然後扶著青尋公主微瘸著快速退出了朝堂。眾臣都只看到那僕婦一路退出去,臉色便越加慘澹灰敗,到最後,扶著青尋公主的手都在顫抖。

  風染用千里傳音的功夫,當著眾臣的面,一字一句,把自己想說的話,送入單綠憐耳中:“皇后娘娘是怎麼落水的,你不清楚?”單綠憐是毛皇后的頭面女官,又是毛皇后帶進宮的陪嫁,關係親厚,毛皇后落水,想來會告訴單綠憐實情。風染又道:“你一再竄掇挑唆公主惹事,看來那年十鞭,遠沒有給你教訓。回府之後,要麼向公主和皇帝稟明實情,要麼自裁。”單綠憐為什麼要一再竄掇公主誣陷自己,風染已經不在乎了。只是看在青尋公主是賀月嫡女風賀響響親姐的份上,放這麼個別有用心惹事生非的女人在公主身邊,顯然不是好事,風染實是有意除之。

  青尋公主離開朝堂後,風染的罪狀舉證完畢,三位顧命大臣挨個慷慨陳詞聲討了一番,最後跪請皇帝,順從民心,把那個專擅朝政,弄權生事,罪行累累,又還意圖謀朝篡位,以風代賀的權jian,拿下天牢,立案嚴審,頒布其滔天罪行,推出午門梟首示眾,以平民憤,以收民心,以樹君威。

  朝堂上,跪下了大多數大臣,還多是年老位高的大臣。列於朝班後面新近升遷上來的年輕一些的官吏倒有不少站著,並未附合。他們跟風染的同朝時間短,並沒有多少敵意,又考慮到風染到底是皇帝的父親,自己還是保持中立比較好。

  風染一早就叫人帶了話,叫鄭氏和風氏不要上朝,因此整個朝堂上,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大臣站出來為風染辯解。可是大臣們歷數風染的罪狀,幾乎條條落實,風染自己都承認了,他們更無法替風染辯駁,他們只好一再強調風染過去的功勳,懇請陛下能看在風將軍驅逐霧黑,一統鳳國的不世功勳上,能像先帝一樣,繼續寬赦風將軍的過失。可是,顧命大臣一句“功過不相抵”就把他們堵得啞口無言了。

  第494章太后一語定乾坤

  風賀響響向風染道:“各位大人所述之事,風將軍可自辯。”風染不辯解,就是認罪了,難道叫他真要殺父立威?溫才哲和暗部的行事太慢了,怎麼隆安門外還沒有動靜?這可叫他怎麼拖延時間?

  風染仍坐在位子上,只朝風賀響響抱拳一揖,淡淡一笑,道:“臣昨晚便與陛下把話說盡了,臣有罪與否,當不當誅,但憑陛下決斷。”有賀月的庇護,他這輩子活得恣意自在,活得暢快淋漓。

  風將軍這麼一說,眾大臣的注意全集中到承乾皇帝身上了,紛紛磕頭,懇求誅殺權jian,連權jian自己都認罪了,無可辯駁,還有什麼理由不誅殺權jian?

  朝堂上正紛亂著,金鑾殿上首側後門外傳出一聲內侍的通傳:“太皇太后駕到!”

  眾大臣一驚:難道太皇太后又要出面干政?他們之中的許多人,當年都被太皇太后挾迫著擁戴過“太后攝政”,難道太皇太后不死心,還想圖謀太皇太后攝政?

  太皇太后的身體明顯不如當年了,看上去有些老態龍鍾,穿著太皇太后的服色,由兩個女官攙扶著,抖抖索索地走進朝堂來。風賀響響一看,趕忙叫內侍去給太皇太后搬張暖椅來,安放在璽階上九龍御椅的旁邊,風賀響響親自把太皇太后扶著坐到暖椅中,然後跪下參拜道:“皇孫兒拜見皇奶奶。”

  風染也從座位上下來,上前跪在風賀響響身邊,磕頭道:“兒臣拜見母后。”

  然後一朝堂的大臣們齊齊跪下,叩頭見禮道:“臣等參見太皇太后娘娘,娘娘千歲。”

  太皇太后伸手去扶風染,說道:“小染,好孩子,快起來。你身上還病著,來上什麼朝?”

  小染?好孩子?太皇太后竟然稱風染為“小染”“好孩子”!

  風染驚慄了,風賀響響驚慄,滿朝堂的大臣們都驚慄了。

  太皇太后一扶,風染僵著身子沒動,便責怪道:“響兒,快扶你父親起來。”看著風賀響響把風染扶起來,無視跪了一地的大臣,灑落風賀響響道:“你又不是不知你父親病著呢,還叫他來上朝?一點不會體貼你父親,唉,趕你父皇差遠了。”

  皇奶奶灑落自己,風賀響響不敢回嘴,點頭稱是。風染便想替風賀響響辯解辯解,說道:“母后,是兒臣……”不想太皇太后逮住風染一起灑落:“小染啊,你說你個當父親的,凡事都由著響兒的性子,沒點當父親的威嚴,盡讓小孩子蹬鼻子上臉!你說說,他哪天若是玩起興了,想要你的命,你也給他?!”

  ……

  朝堂上一片詭異地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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