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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病……

  鳳二想起他日漸削尖的下巴和單薄的身軀,想起他跪求他兗城一事。

  他心裡堵得慌,低低說道:“戰爭結束前,想辦法養好他的身子,要什麼藥儘管取,沒有的叫糧糙官從國中帶來。”

  “是。”

  夜深人靜。

  一道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地掠過楚軍各個帳篷頂端,停在一頂教偏僻的帳篷前。

  他悄悄潛入,喚醒了沉睡的男子。

  “殿下……”

  “空青?!”

  “屬下無能,前幾日楚軍戒備森嚴,今日我才尋得機會進來了。殿下快同我走。”

  黑暗中,男子猶疑片刻,低聲道:“不……我還不能走。”

  “殿下,您……?”

  “我仍需等一個消息。最多五日,若還沒有結果,我便離開。”

  “……是。”

  “現今戰況如何?”

  “不妙。援軍最終只來了五萬人,如今城門仍未失守,但長久守城難以為繼。白將軍在崖邊城內重整軍陣,設法突圍,只是沒有找到合適時機。”

  “兗城一事雁行哥哥曉得了麼?”

  “將軍之顧慮便在於此,已經修書回王都徵詢陛下之見。”

  “叫雁行哥哥萬不要貿然主動出兵,以免激怒鳳王。”

  “殿下之見與將軍的看法是一樣的。”

  “那便好。你快回去吧,莫叫人發現。”

  “是。”

  鳳二躺在軟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就寢。

  他仍然滿腦子想著路蕭。

  等了五年,他仍然親口承認了。內心深處最後一絲期望,總該化成灰燼了。

  是,路蕭什麼也沒有做錯。他還能指望路蕭為了他放棄楚國的利益,還是為他像寡婦一樣守貞?

  可為什麼他還是這樣不甘心?

  他隱隱覺得,路蕭似乎變了。

  想從紛繁凌亂的思緒中抓住什麼,卻又無從下手,竟讓鳳二不知所措。他要的,只是路蕭一個解釋。

  路蕭明明沒有反駁,沒有解釋地承認了,但他為何還是覺得這一連串的事情里有什麼被自己忽略了的地方?

  他煩躁地翻身,披上衣服,下榻打算練練劍冷靜一番。

  劍握在手中,熟悉的手感。原本華麗的刻紋在他長年累月的使用後已經柔和了許多,但劍刃依然鋒利非常。

  恍惚間,他又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當他還是一個少年時,另一個少年,臉上帶著羞澀的笑容,將這把劍交到他手上……

  這是路蕭送他的劍。

  他從前從沒有放在心上,這五年,夢中卻老是出現那個場景,每一個細節都那樣真實清晰。

  那個時候,他絕不會預料,他竟會與路蕭有這樣深的糾葛。

  他又開始不自覺回想著下午的爭執。路蕭已經不再是那個少年了,也不再是那個深情溫和的男子。他為了百姓可以卑躬屈膝,卻不再將他放在眼裡。

  他回想著從路蕭走進營帳看見天心的錯愕,到對他的警告,再到後來的苦笑、麻木、哀求。

  電光火石間,他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擊中。

  路蕭的變化,是在他被他“拆穿”了五年前的真相以後。之前路蕭明明是悲涼的,之後……卻更像是放棄了某種堅持。

  “你的……信?”

  他想起那一瞬間被他忽略掉的,路蕭錯愕的眼神。

  又想起路蕭為他擋箭,叫他小心天心。

  既然承認了,又怎麼會依然做出這些與他的話全然矛盾的事情?

  他握緊了手中的劍,忽然感到手腳冰涼。

  直覺告訴他,這其中有什麼蹊蹺,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第023章王儲與天心談話後,鳳二殿下表示非常不滿再次鬼畜化(蒙眼+69式play)

  此後幾日,鳳二的確沒再整出什麼么蛾子。

  但這並不代表路蕭能得到全然的清淨,這一天,路蕭的帳篷又迎來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殿下原來住在這裡,怪道我尋遍軍中都找不見,可見元帥對殿下果真十分重視。”來者笑意盈盈,著一身水藍直裾,與路蕭相似的桃花眼中儘是風情。

  竟是天心。

  他一進來便一口一個殿下,不光路蕭心中驚疑,連正伺候路蕭服藥的小僕嚇了一跳,呆愣愣地看看天心,又看看路蕭。

  但路蕭很快回應道:“天心公子說笑了,我一介戰俘,談什麼重視不重視。不知公子尋我,有何貴幹?”面上沒什麼表情,眼中卻有一絲警惕。

  他這便是認下了那個稱呼。小僕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伺候了這麼多天的男子竟然是個殿下,一時間受了更大的驚嚇,端著藥碗的手都有些不穩了。天心掃了小僕一眼,笑道:“你先下去吧,我待會兒同殿下要說的事,不是你能聽的。”

  小僕被他這麼一說,漲紅了臉,躊躇地看著路蕭。

  這麼多天下來,路蕭早已同這個圓臉小僕相處得很不錯了,安撫似的微微笑了笑:“無事,你先委屈一下,去同侍衛兄弟聊聊天。藥便留在這裡,我自己會喝的。”

  小僕如蒙大赦,對天心行了個禮,噠噠地跑了出去,帳篷內便只剩下路蕭與天心。其實不止是他,除了鳳二,鳳二宮裡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對這個看起來妖嬈嬌柔、實則性子古怪的天心有種說不上來的畏懼。

  天心見小僕離開,笑吟吟地走至路蕭身邊坐下,視線在路蕭腳腕外的鐵鏈上一掃,若無其事地回到路蕭臉上。

  他似是想顯得親近些,端起一旁的藥碗要繼續做小僕的工作,路蕭卻不給他機會,搖了搖頭:“不必了,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天心只好放下碗,倒不顯出有什麼尷尬,眉眼依然彎彎的,笑著說道:“殿下不必這麼防著我。難道殿下就不好奇,我是如何知曉殿下的身份的?”

  這的確是件怪事。路蕭眸中顯出淡淡的疑惑,目光投在天心臉上。

  天心偏要賣關子,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摺扇,不緊不慢地打開,好半天才以摺扇掩住小半張臉,神神秘秘地湊近路蕭耳邊道:“我呢,同別的倌兒不一樣。他們都只賣身給一家倌館,我卻是自由身,哪家看得起我,請我去掛牌一段日子,我又正好得閒,便會去。其實……我是楚國人。”

  路蕭看著天心頂著與自己相像的臉,動作姿態卻都是嬌嬌柔柔的,總覺得像看見另一個不正常的自己,分外彆扭。他移開眼睛,隨口回道:“想必……能請得起公子的倌館不多。”

  “那是自然。”天心似乎頗為得意地呵呵輕笑起來。

  這同他在主帳見過天心後再從小僕那裡了解到的天心的背景不大一樣,路蕭就知道,鳳二大概是被眼前這個男子編故事蒙蔽了。他額角抽了抽:“那麼,公子是……在楚國王都見過我?”

  “那倒沒有。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楚國人。”

  “……”

  路蕭感覺自己受到了戲弄。

  天心看著他沉下臉,忙道:“我同王儲殿下亮明身份,是以免殿下提防著我,不肯信我的話。”

  這個說法倒容易接受些,路蕭有些無奈地問:“公子到底有什麼話要同我說?”

  天心合起扇子,用扇柄抵住小巧的下頜。這輕佻的姿態,總讓路蕭有種熟稔感。

  “我就是好奇……”他拖長音調,“殿下同鳳二殿下,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無可奉告。”路蕭冷著臉道。

  天心吃他這麼多冷臉,也不見生氣,仍舊笑容滿面。

  他看了路蕭片刻,緩緩道:“我雖沒在楚國王都見過殿下,但我的確是見過殿下的。五年前,在鳳楚和談之後不久,鳳國王都。”

  路蕭一震。

  天心其實又對路蕭玩了個文字遊戲,在鳳國王都,並不是他第一次見到路蕭,那時他也並非不知道路蕭的身份。

  正因為知道,才會悄悄尾隨,看這位本該在歸國途中的楚王儲為何會出現在鳳國王都。

  他看著年輕的王儲同一個黑衣侍衛潛入鳳國王室祭祀必至的寺廟,看著他們威逼利誘買通了一個小和尚,看著他們交給小和尚兩隻西域才有的白色珍禽——兩隻有著長長尾羽的大鳥,又看著路蕭取出一把特製火銃——那是王室獨有的,用以燃放焰火的工具。

  那一日,鳳二踏入寺廟門檻,天邊火鳳飛過,留下一道絢麗紅焰。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天心敏銳地認出,那所謂的鳳凰,實則是被火光籠罩,方顯得好似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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