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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停戰,不過是為拖延時間,養精蓄銳,好另作準備,在這一戰里最大消耗楚軍的力量,便於日後攻城。兩日前,我已派出兩千精騎伏擊楚國援軍,待楚軍久困於此,孤立無援,總有沉不住氣的一日,而那時便是我們的機會。”

  “各位想為鳳國打贏這場仗,而後升官進爵,我能理解。但急於求勝向來是兵家之忌。與其興師動眾地請我開這個會議,不如將心思放回戰局上,好好考慮如何為鳳國取得最後的勝利。”

  他氣定神閒,不急不緩,一番話說得所有人啞口無言。

  另一邊,路蕭從沉睡中醒過來,感到口乾舌燥。他昏昏沉沉地下床,給自己倒一碗水。

  腳腕上沉重的鐐銬叮噹作響,鐐銬上還連著長長的鐵鏈,讓他只能在床榻附近走動。

  “啊,公子,您怎麼自己做這些事……”小僕端著一個食盤走進來,看見他下地了,大吃一驚,忙上前接過他手裡的茶壺。

  路蕭無奈笑道:“沒事,我只是中了一箭,又不是變成廢人了。”

  “可公子這兩日就吃了一碗粥……”

  “我……我實在是吃不下的。”路蕭的笑意斂了,輕輕搖頭。

  鳳二到如今依然不見他,他心有鬱結,怎麼也沒有胃口。

  “他……還是不願見我麼?”他問。

  小僕為難地搖了搖頭。

  路蕭有些失落地垂下頭,看著自己腳腕上的鐐銬。小僕的視線也隨之望去。

  那是路蕭醒來後第二日,殿下命他給路蕭戴上的,防止路蕭逃跑。他拿出鐐銬時還十分擔心會遭到路蕭的反抗,沒想到路蕭很溫順地配合了他。

  這讓小僕十分不解,殿下為何如此防備著這個人?連營帳外都安排了侍衛,全天守著。

  明明這個男子無論說話還是動作神態都是非常溫柔的。

  若真是怕他跑了,想必殿下該是很在乎他的。但又為何不願意見他?

  但,這些都不是最緊要的事,當務之急仍是……

  “公子,您還是多少吃點東西吧。”小僕將食盤呈至他面前,苦苦哀求,“您從昨夜到現在足足睡了八個時辰,再不進食,傷口怎麼能好?”

  路蕭掃了一眼飯菜,仍是沒胃口,但不想叫小僕為難,只好拿起木箸。吃了幾口飯,又想起兗城的情況。

  切斷糧食供應已將近十日了,那裡的百姓又能吃得上飯麼?他卻坐在敵軍的營帳里,安安穩穩地吃著東西。

  路蕭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梗住,再也吃不下去,放下筷子道:“我飽了,你拿下去吧。”

  小僕見他如此,也不好多言,只得將餐盤端了下去。

  “元帥,那位公子今日只吃了幾筷子魚,旁的什麼都沒動。”會議結束,小僕為鳳二解下盔甲,匯報導,“他仍說想見您。”

  “……”鳳二抿了抿唇,“不見。他不吃,就硬灌下去。”

  “這……”小僕為難道,“他如今傷口還未癒合,又幾日沒有好好進食,看上去已經很虛弱了,若是硬逼他入食……”

  “……軍醫怎麼說?”

  “軍醫說那位公子是鬱結在心,所以難以進食。”

  鳳二皺了皺眉,嘟囔一句:“反正死不了……”

  聲音突然頓住,想起那人臉色慘白慘白的昏倒在他懷裡的樣子。

  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路蕭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在了他的懷裡。

  腦海中突然又閃過幾個畫面,他咬了咬唇,為自己心中那絲悸動感到惱怒,暗罵自己:你還要再犯賤麼?

  路蕭不知道,鳳二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做了同樣的事。

  世事總是陰差陽錯。

  五年前,鳳二從盛怒之下冷靜下來,仍然滿腦子都是與路蕭相處的種種細節。即使母親與父王都如此言之鑿鑿,但他仍他不斷問自己,路蕭真的會那樣做嗎?用他來交易?

  他明明……表現得那樣……喜歡他。

  這種懷疑折磨得他整日整日不能安寢,終於有一天,他寫了一封辭措非常激烈的信,質問路蕭真相。

  等了一個月,兩個月,路蕭都沒有回應。並且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收到路蕭一點消息。

  而與此同時,丞相的女兒因為在他歸國的洗塵宴上對他一見鍾情,開始主動熱烈地追求他。鳳二多少有些賭氣的心態,咬牙便應下了那個女子。

  消息很快傳遍了鳳國。鳳二其實並不喜歡被許多人議論的感覺,這會讓他想起過去他被議論的往往都是一些令他難堪的事情。但這一次,他卻巴不得消息傳得越遠越好,最好傳到那個人耳朵里,要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他了。

  他從來沒有細想過,自己的種種舉動到底意味著什麼。

  後來有一日,丞相的女兒哭著找到他,說鳳王要給她賜婚,但對象並不是他,而是六王子。她哭得梨花帶雨,哀求鳳二去向鳳王求情,並說只要他去求鳳王,她一定會想辦法取得丞相的支持,讓他們兩個得以結緣。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哭泣的女子,眼前浮現的卻是另一張臉。

  慘澹的笑容,一滴清淚順著蒼白的臉頰緩緩滑落,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伸手抱一抱那個人。

  但是那個人說:“我也會倦。我們……就這樣吧。”

  “不……”他喃喃地吐出一個字。

  那一刻,他終於承認,其實他也許早就已經……動了心。

  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在與他置氣的時候,依然滿心惦記他的冷暖。

  也許以後也不會再有。

  雖然他現在知道,那個人,也許……並沒有那麼愛他。

  一個月後,丞相之女與鳳六王子完婚。而他瞞過所有人,回了一次楚國王都。

  潛入楚王宮,發現路蕭跟著一個男子正要出宮去,於是一直跟蹤著他,想找個機會當面問清楚。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路蕭與那個男子走進了楚王都最繁華的花街柳巷,徑直進入一間倌館。

  鳳二腦海中轟的炸開一片白光,氣得全身發抖,當即轉身就走。離開花街,卻怎麼也克制不住地想像著路蕭與另一個男子糾纏在一起。

  他腳步漸漸慢下來,越想越怒,又回到了那倌館去,一間一間門砸開。

  他表情兇狠,武功又高,沒有一個打手攔得住他。但連找了三層樓,也沒有路蕭的影子。

  白雁行聽到動靜走出來,看見鳳二,臉上出現一種古怪的神色。鳳二與他視線相對,看見他衣衫敞開,露出大片緊實的麥色肌膚,上面還印著幾個紅痕。他當時就氣紅了眼,胸膛劇烈起伏,雙唇顫抖著,半天才問:“……他在哪?”

  白雁行沒有回答,只瞥了一眼轉角的一間房,唇角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似是不屑。

  鳳二風一般掠過他身邊,再沒有看白雁行一眼,走到那間房前,一腳踹開那扇門。

  他看到了讓他此後五年一直恨得要死的一幕。

  路蕭伏在矮桌上,面色緋紅,半邊衣衫都被扯了下來,一個小倌正靠在他身邊,脫得只剩一件敞開的單衣。

  那小倌看見鳳二一副要殺人的兇狠表情走進來,嚇得臉都白了。

  鳳二一隻手將小倌從路蕭身上扯下來,咬牙切齒地問:

  “他……他幹了你?”

  那小倌本以為這人是來尋仇的,誰知道竟是來捉jian的,提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又想到一樁生意沒了,多少有些氣惱,眼珠轉了轉,道:“這位公子雖是常客,我卻還沒伺候過他,不過其他人麼……”

  鳳二勃然大怒,從牙根咬出一個字:“滾!”

  小倌被嚇了一跳,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他揪住路蕭的長髮,將路蕭的臉抬起來。路蕭醉得神志不清,這麼大的動靜也一點反應都沒有,此時一雙眼睛霧蒙蒙的,神情恍惚地看著他。

  鳳二心中忽然湧上一種酸澀的感覺,嘴裡發苦,手也顫抖起來。

  “鳳玄亭這個人……”他湊近路蕭耳邊,一字一頓地問,“你還記得麼?”

  他將額頭抵在路蕭的肩上,等著他的答案。

  然後,他聽到路蕭說:“鳳二……”

  兩個字,就讓他的戰慄停住了,眸中浮現一絲欣喜。

  “我……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心臟驟然縮緊,他難以置信地慢慢抬起頭,看著路蕭的臉。

  路蕭竟然在笑著,醉醺醺地囈語道:“真的,雁行哥哥……我很快就會忘了他……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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