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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唐門。

  秋高氣慡。

  蕭水微頜雙目立在太陽底下,陽光很溫柔,溫柔得仿佛沈伏息的手,蕭水在這種溫柔的撫摸下沉醉了。

  唐詩詩路過此地見此一幕,看著嘴角帶笑的蕭水,她莫名有些心酸。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唐門之人又豈非都很惡毒?

  “大嫂。”唐詩詩平聲喚道。

  在這種氣氛下,如果沒唐詩詩打擾,蕭水或許能“夢”到沈伏息。

  但這一切都被唐詩詩給毀了。

  蕭水睜開眼,只恨不得將唐家兄妹千刀萬剮。

  “這裡沒有叫大嫂的人。”她沒轉身,身上充滿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

  ……這種氣勢很少出現在女子身上,唐詩詩有些發愣。

  “我能請你幫個忙嗎?”蕭水忽然說道。

  唐詩詩怔住,似乎沒想到蕭水會主動和她說話。

  “怎麼,難道唐姑娘的善心都是裝出來的?”蕭水嘴角泛起諷刺的微笑。

  唐詩詩立刻搖頭,道:“當然不是,大……蕭姑娘有事請說,只要我能做到的,決不推辭。”

  蕭水轉身看向她,唐詩詩第三次發呆。

  ……因為蕭水的眼神實在犀利。

  “蕭姑娘是不是有想見的人?”唐詩詩猜測道。

  蕭水的神色忽然充滿痛苦,她低聲說:“我想見的人再也見不到了,我等的人也永遠不會來了。”

  她本就是個涼薄的女子,此刻越發淒楚,深深的無力縈繞在她眉宇間,美得叫人心碎,心疼,心痛……

  “蕭姑娘何必如此傷心?嫁入唐門是江湖上每個女子的夢想。”

  唐詩詩不能理解蕭水的痛苦,就如同蕭水無法理解她助紂為虐一樣。

  “多說無益,我方才所提之事,唐姑娘是應還是不應?”走到唐詩是對面,蕭水冷冷道。

  “蕭姑娘請說。”唐詩詩一副有求必應的樣子。

  蕭水仍是面無表情,似乎到唐門之後她都是面無表情的,至多不過是冷笑一聲罷了。

  還有什麼可以讓她動容的嗎?唐詩詩心想。

  “能不能請你幫我看看沈伏息是否安好?”蕭水不相信唐雪衡,因為他本身就辜負了沈伏息的信任。

  她同樣也不相信唐詩詩。

  但在這種時刻,她只能找唐詩詩。

  她已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可以信任。

  唐詩詩沉默半晌才道:“蕭姑娘,為什麼是我?”

  蕭水別開頭看著很遙遠的地方:“因為你也愛他。”

  唐詩詩紅了臉,可蕭水仍是一派波瀾不興。

  難道她一直是這般淡定的嗎?唐詩詩困惑地蹙起眉。

  **

  傍晚時分。

  蕭水在房內用膳。

  唐雪衡推門而入,屋裡光線瞬間黑暗,蕭水手一頓,筷子掉在地上。

  “呵。”唐雪衡的臉呈現出一種蒼涼的灰白色,如蕭水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

  他一身黑衣款款而來,右手拿著一個瓷瓶,白皙光潔,毫無花紋。

  不知為何,蕭水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

  “毒藥?”她開口問道。

  唐雪衡不會給她別的東西,因為他是唐雪衡,全天下最毒的男人。

  唐雪衡笑笑,不置可否。

  蕭水嘴角冷冷一曬,心道,果然。

  美——是唐雪衡存活於世的唯一追求。

  骯髒的東西他又怎麼會留下來?

  黑色的影子緩緩覆蓋蕭水,她乾脆伸出手臂,攤開手掌,直接道:“拿來吧。”

  她在索要瓷瓶,但唐雪衡並未給她。

  現在,他正凝望蕭水,一直望進她的心底。

  黑暗,古舊,殘破。

  這就是蕭水的心。

  與唐雪衡在一起,她是垂危的。

  但唐雪衡卻不會因此發怒或難過,只因這裡是唐門,唐門的主人是他。

  “你只是需要時間忘記他,忘掉回憶。”唐雪衡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蕭水的頭,輕揚嘴角,寧靜微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有一瞬間蕭水以為沈伏息又回來了,可她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有什麼放在自己的嘴邊。

  “來,張口,喝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空靈的聲音。

  蕭水感覺到自己緩緩張開了嘴,但她控制不了自己。

  “對,就是這樣,喝下去,就什麼都忘掉了……”溫柔的聲音。

  這世上真有這種靈丹妙藥?

  只要喝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只要喝下去什麼都能忘掉?

  等等。

  ——忘掉?

  她不要忘掉!

  蕭水猛然清醒過來,她推開唐雪衡,唐雪衡意想不到她會清醒過來,手中白色瓷瓶“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淡綠色的液體撒了滿地。

  唐雪衡瞬間變了臉色,他從溫柔體貼的君子變成了逼人拋棄過去的魔鬼——他抬手想要懲罰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但他的手最終並未落下。

  寂靜中,仿佛風都停住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卻沒有半點纏綿悱惻和情意綿綿。

  有的只是冰冷和恨意。

  “七天後我們就成親。”唐雪衡的聲音依舊從容。

  蕭水依舊面無表情。

  ——她別無選擇,因為他不是來徵求她意見的。

  陽光透過窗戶she進來,在唐雪衡背上留下一道道光印。

  蕭水低頭注視半蹲的他,思索著若現在下手,能不能將他一擊斃命。

  事實上,對付全天下最毒的男人,除非一擊即中,否則血本無歸。

  “夫人還是不要白費心思了,我死了,你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唐雪衡拾起地上的瓷瓶碎片,轉頭笑道。

  蕭水皺起了眉,一縷風吹過,撩起她的髮絲,芳容麗質,秋水精神。

  唐雪衡有一瞬間怔愣,但隨即便恢復正常,只是似乎有什麼隨著風偷偷被吹進了他心裡。

  ……輕輕的,淡淡的,令人沉醉,令人神往。

  “不明白?”他陰柔的面上掛著戲謔,竟是十分迷人。

  蕭水冰冷而又生硬地點了點頭:“是。”

  唐雪衡笑了起來:“夫人不明白的東西還真是多啊。”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蕭水冷笑道,眼中滿是諷刺。

  唐雪衡看著蕭水,神色越發古怪,他不發一言,眼睛一眨不眨。

  良久,直到蕭水脊背滲出冷汗,唐雪衡才陰陽怪氣地說:“蕭姑娘務必記住,你的存在只是一個身份,如果你沒了這個身份,也就沒了存在的意義,所以你還是保住這個身份的好,畢竟唐門不是每屆掌門都需要夫人的。”

  事實上,唐門是女權至上的。

  包括唐雪衡在內,唐門只出過三位男掌門。

  而這次若非唐老太太突然離世,掌門人選恐怕也輪不到他。

  蕭水這一生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舉步為難過。

  明明恨不得立刻要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命,卻還要一忍再忍!

  有什麼比敢想敢做卻不能更悲哀?

  **

  落日餘暉。

  伏息宮內,寒玉床上。

  沈伏息和衣半躺,他身形清瘦,臉比蒼白還白,眼比漆黑還黑。

  “哎……”長長地嘆息響起,沈伏息眼珠微閃,卻沒有動彈。

  不動分為不想動和不能動,不能動又分為不敢動和動不了。

  沈伏息他動不了,他中了毒,即便唐雪衡給他吃了解藥,卻也一時半會無法下床,更不要說恢復功力了。

  “……”沈伏息啟唇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暗啞的低嘆再次響起,“哎……”

  沈伏息閉上了眼,風吹乾了他眼角一滴淚水。

  有人起身離開寒玉床畔,出屋關門。

  月色下,那人白衣如雪,朗目星眉,絕世風華。

  ——是十二少。

  “我會幫你看著她的。”十二少低低說罷,轉身離去。

  他知道沈伏息能聽見,即便聽不見他也不會說第二次。

  現在,質疑是對沈伏息來說最大的傷害。

  所以他絕不。

  房內,沈伏息猛地睜眼,雙眸中似有流光閃過。

  他聽到了。

  他能感覺到十二少的心意。

  ……十二少這麼做,是因為他們是朋友麼?

  ……沈伏息暗暗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我……來點收藏?書評?

  40

  40、040 …

  深夜。

  伏息宮。

  沈伏息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

  他依然動不了。

  他面前有一張矮桌,桌上有酒。

  他身後立著名侍人,是個女人。

  酒是好酒,人是美人——可沈伏息卻哀思連綿。

  為什麼?

  ……因為人不對。

  酒是個好東西,可酒總是令男人想女人,而且偏偏還不是哪個女人都行。

  人人都以為千杯不醉是好本事,但誰又知道清醒時的可怕?

  其實一醉不醒才是最幸福的。

  沈伏息很幸福,因為他醉了。

  醉得連人都看不清。

  可他嘴邊仍絮絮叨叨在念:“門。門。門。”

  他當然不是在叫門。

  他在說——唐門。

  沈伏息要去唐門。

  可是他去不了。

  他現在連話都說不利索,更不要說去唐門了。

  “哎……”他停住不念了,深深地嘆息聲連宮婢聽了都心酸。

  但他自己卻笑了。

  撕心裂肺地笑,笑得眼淚不聽話往外流。

  其實沈伏息就是一個如此極端的人。

  ……他害怕黑暗,卻總在黑暗裡微笑;

  他害怕孤獨,卻只有孤獨為伴;

  他害怕傷害,卻總是得到傷害。

  就像現在。

  他一閉上眼就是蕭水淚眼朦朧的樣子。

  心痛。

  他一閉上眼就是蕭水跪下求唐雪衡那一幕。

  心痛。

  他一閉上眼就是噩夢,在噩夢中一次次與蕭水分別。

  心痛。

  那種痛就好似一把鋒利的刀插。進他胸口。

  緩緩攪動……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攪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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