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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揚,”沈三娘柔聲勸說,“只要你肯回來,以後……你想做什么娘都隨你,就算……你想要跟男人在一起娘也答應……”

  “三娘……”容北錚才想稍稍地表示一下不滿,便被自己的妻子給瞪了回去。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容飛揚心裡悽苦,別的人又怎麼能代替得了自己心愛的毓秀??他一語不發地跪在地上給自己的父母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後,面向懸崖,再也不肯回頭瞧上一眼。

  “小容,”雲馭水長嘆一聲,“我知道我勸不了你,不過……如果西門兄還活著,你想……他會希望你這麼做嗎?”

  “……他不會。”容飛揚緩緩道,“他一定會希望我好好地活下去……可是……”他語聲哽咽,“失去了他……我不知道……我怎麼才能活下去?!你不知道,他外表看上去很堅強,其實……他是一個很怕寂寞的人……所以,”他喃喃道,“我一定要下去陪著他才行……”他輕輕地闔上雙眼,衣袂迎風而擺。

  “如果他不在下面呢?”一個輕柔的語聲帶著些微的顫動幽然響起——在緊張的氣氛下,誰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已經悄悄地登上了峰頂。

  “毓秀!!!”聽見了這個就算是自己閉著眼睛也絕對不會認錯的聲音,容飛揚狂喜轉身。

  一個披散著頭髮、渾身濕透的紅衣男子手拄著一根用樹枝作成的拐杖,站在峰頂拐角處微微地喘著氣。

  “毓秀!!”雖然瞧不清對方的全貌,但那雙溫柔中帶著感動的眼眸卻是如此的熟悉,容飛揚更無遲疑,飛撲上前,一把將人摟入懷中,抱得死緊。

  “娘……”容飛雯瞧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扯住了自己母親的手。“那個人的臉……根本就不是西門大哥……”

  “是啊……”雖然那個人垂著一頭亂髮,但是光看輪廓也要比西門毓秀端正得多。沈三娘心裡一邊慶幸自己的兒子終於不再嚷著要跳崖,一邊懷疑——是不是因為悲傷過度,才導致飛揚出現了幻覺??

  “飛揚。”怪的是那個人居然沒有推開容飛揚,反而應聲拋開手中的樹枝,輕輕地擁住了他的背。

  容飛揚動作溫柔地替紅衣男子拂開一頭亂髮,露出一張被細雨洗去了泥巴的臉,紅衣人白皙清俊的臉龐完全落入了眾人的視線。這張臉……容飛揚的腦海里依稀浮現出六年前曾經見過的那一幅畫,畫中的少年眉目清朗、溫潤如玉……

  “毓秀……”嘆息般地呢喃一聲,容飛揚用盡全力擁緊了微笑的青年,放任自己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之中,再也捨不得放手。

  “娘……”容飛雯悄悄拉了拉沈三娘的衣角,心頭髮毛。“您看,我哥他……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毛病……”她吞吞吐吐地道。

  “這個……”沈三娘沉吟不定,紅衣男子雖相貌與西門毓秀有著天淵之別,但聲音卻毫無二致。難道……她心裡倏然閃過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借屍還魂……

  突然瞧見自己死而復生的師父,丁恕自然欣喜若狂,他本亟欲上前與西門毓秀打個招呼,但在瞧了一會兒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之後,又止住了腳步。

  隔了半晌,容飛揚終於抬起頭來,這才想到一件十分緊要的事:“毓秀,你的臉……”

  “我在藥性發作之前就自行散功了,”西門毓秀說得雲淡風輕,仿佛散去一身深厚的內力對他而言只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只有這麼做才能騙過司徒不二的眼睛。而且,”他抬眸望著容飛揚,“你不是喜歡這種長相嗎?”

  聽見他這麼說,容飛揚驀然想起——自己當初看見那幅畫的時候曾經說過:“這種長相正是我中意的類型。”——可是,這對於自己來說早就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沒想到……毓秀竟然把這句在自己沒大腦的時候說出來的話一直放在了心底……

  “……”一時之間,容飛揚不知是哭好還是笑好。他很明白毓秀只是不想讓自己感到內疚才故意這麼說的。全是因為自己沒有能夠保護好心愛的人,才讓他不得不獨自面對困境,一個練武的人失去了武功心裡會是什麼感受他很清楚,更何況是如毓秀這般天下間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想到這裡,滿滿的負罪感登時漲cháo一般湧上心頭,容飛揚抱著頭徹底地陷入了自我厭惡和唾棄之中。

  “唔……”站在一旁作了半天壁上觀的雲馭水終於作出了一個結論,“在那種危急的情況下西門兄能夠當機立斷地使出金蟬脫殼之計不能不說是一種很明智的做法——蝕功散只能讓有內功的人暫時失去一段時間的功力而已,對於沒有功力的人來說自然半點用處也沒有。只可惜……”

  “是啊,”齊諾惋惜地道,“可惜了西門宮主的一身好武功啊……”

  “小諾,”丁恕忽然笑眯眯地湊過頭來,壓低了嗓門。“你聽說過嫁衣神功嗎?”

  “這個我當然聽說過。”齊諾也跟著放輕了聲音,“聽說那種功夫就算武功被廢也可以再度重修,而且有事半功倍之效。”說到這裡,他恍然大悟,不由地抬高了嗓音。“難道……”

  “不錯。”丁恕瞥了一眼依舊深陷在愧疚之中不可自拔的某個人,悄聲道,“玉肌功在某一點上與嫁衣神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要我師父想重練,只需三……不,兩年的時間就能恢復功力,當然……”他補充,“到時候他的臉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那……”齊諾瞧了瞧一臉沮喪的容飛揚,帶著滿臉納悶低聲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

  “哼,”丁恕打鼻子裡哼了一聲,“誰教他當年竟敢那麼對待我師父?乾脆讓他內疚一輩子好了。”他說話的語氣頗有點兒酸葡萄的味道,想必是對自己從小到大都很依賴的師父居然被一個自己怎麼看也看不順眼的傢伙給搶走的事頗為幽怨,這句話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幸災樂禍的感覺。

  “噗……”齊諾忍俊不禁,他轉頭瞅瞅聽出了幾分端倪、神情古怪、欲言又止、最後卻只是跺了跺腳什麼話也沒說的容北錚,抬首笑道,“阿恕哥哥,天晴了。”

  “……是啊。”丁恕瞪了一眼正趴在自己師父肩頭作怨男狀的容大少,回過頭去望向齊諾在月夜中閃耀著光芒的雙眸,不由自主地溫柔一笑。

  —完—

  洞庭湖記事

  三月初三。

  洞庭湖畔。

  碧波萬頃,遠影白帆。

  八百里洞庭港汊縱橫,湖中有山,湖外有湖,四周芳糙如茵,春意盎然。

  迎客酒樓。

  正值午時,樓中人聲鼎沸,賓客如雲。

  隨著樓下響起的一陣喧譁,一個讓人瞧得連眼珠子都快轉不過來的白衣美人飄然登臨而至。此女十七八歲的年紀,柳眉杏眼、青絲如墨,長相秀麗出塵、清雅脫俗,只是那眉宇之間稍稍帶著一股高傲之氣。她身後背著一把長劍,讓人一見就知並非出自尋常人家,單看那劍鞘上鑲著的數十粒奪目耀眼的金珠寶玉,便知此劍定是價值不菲。

  少女妙目一溜,只見樓上的座位幾乎已經被人占滿,目前僅剩最里角的一張方桌旁還空著一把椅子,而方桌另一頭的椅子上則靠坐著一個三十上下、雋秀清雅的男子。巧得是那人也是身著一襲白色的衣衫,感受到從樓梯口she來的目光,男子抬首衝著少女溫文一笑,點頭示意,甚為有禮地作了個“請”的姿勢。

  少女微微偏首,抬高了鼻子,拋給男子一個不屑的眼神,不過在再度瞟了一眼四周確定除此之外再無空位後,她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移動蓮步走到那張桌子旁坐了下來。至於對桌子另一邊的男子仍是擺出一副傲慢的姿態,不理不睬,顯然是將對方當作了因垂涎自己的美色而大獻殷勤的登徒子。

  “喂,你們聽說了嗎?”一個略顯低啞的聲音從兩人身後的一張桌子上傳來,少女回頭一瞧,見那一桌正坐著三個勁裝打扮、佩刀戴劍的彪形大漢,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幾個儘是江湖中人,說話的是一個面上帶著刀疤的漢子。

  “聽說什麼?”座中的一個黑面大漢好奇地問。

  “就是有關風劍門容大少的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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