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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

  看著薛苑那張純真的臉,蕭正宇眼眶一熱,捉住她貼在自己臉上的手,把她的手鉗在自己的手心裡,深深地吻了上去。

  “你記住今天說的話”。

  ”嗯“

  兩個人偎依在一起,蕭正宇也規矩起來,只是擁著她。他們的身體輕微的摩擦著,薛苑聞著他身上的氣息,覺得自己就要睡過去,忽然有熱氣灌進耳朵,就像是催眠一樣,“要不要出國去念書?學語言最好的地方還是在國外。”

  薛苑昏昏欲睡,壓根兒沒聽清她說的第一句話。蕭正宇重複了一遍,這次她聽清楚了,拒絕脫口而出,“不了”。

  “今天聽到秦煒的話我才知道,你曾經有公派出國的機會,後來錯過了,真的不後悔嗎?”

  是可惜,”蕭正宇在她耳邊用催眠般的語氣繼續說:“你應該回去繼續念書,你嘴上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你很遺憾。你根本就不死心,你在美術學院這四年,從來沒有丟下外語。你很想回到學校,想得要命。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薛苑困得要命,迷迷糊糊地開口,“我出國念書了,你怎麼辦?”

  “我自然跟你過去,”蕭正宇在她耳邊低低呵著熱氣,“別人是夫唱婦隨,我是婦唱夫隨。”

  “可是我沒錢。”

  “家裡的錢都在你那裡。這個搪塞的理由太差了,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理由。”

  薛苑這下子終於睜開眼睛,被人打擾了睡眠總是心情不好,她茫然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雙手攪在一起,無奈地說:“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蕭正宇伸手蓋住她的眼睛,低下頭安靜地吻她的額角,“薛苑,你在我心中是什麼地位你還不清楚?你真的要因為這是誰的錢而放棄求學的機會嗎?不要說我們以後是夫妻,就是普通朋友,幫個忙也不算什麼。”

  薛苑雙眼不能視物,耳邊只有他的聲音,字字句句都像刻在了腦子裡,“但我只有一個藝術類的畢業證,可能申請不了太好的學校。”

  “不試一試你怎麼知道申請不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話太有說服力,薛苑慢慢地覺得自己如果能繼續學業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仔細想想,應該說簡直是好到極點。塵封已久的願望被這種親昵的語言揭開,一瞬間就發酵膨脹,下一個瞬間,她已困意全無,甚至開始仔細地構思這個可能的未來。

  蕭正宇見她眸子裡一縷一縷地溢出光彩,知道她動了心,立刻說:“明天準備一下,把你的資料給我。”

  “嗯。”

  “你想去哪個國家?”

  “說英語或者法語的國家都可以。”

  “那樣選擇就太多了。”

  她聽著蕭正宇的計劃,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困意再次襲來,她聽到他說了句什麼,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再次睡了過去。

  雖然那天晚上有這樣一個意外,薛苑卻睡得非常好,一覺睡到了太陽照亮整個房間。她看著明媚的陽光,自嘲地想,大概只有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才會覺得沒有工作真好。穿好衣服,她來到客廳時發現蕭正宇已經出門去了,桌上有豆漿、油條、茶葉蛋、糯米糰,還有他寫的一張紙條,說他出去了,大概下午回來,讓她中午不用等他吃飯。

  早飯已經冰涼了,油條都硬了,她剛把食物放進微波爐,忽然門鈴響起。

  以薛苑在這裡住著的幾天所了解的情況,蕭正宇對個人的空間極為看重,也很少有什麼朋友能過來拜訪的。

  她略帶意外地打開房門,更意外地發現,門外站著費夫人和岳萬里。

  真是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門外的兩人看到她,也同樣震驚,不過都是一瞬的表情。岳萬里那張臉向來沒有表情,而費夫人到底見過世面,也很鎮定,很平穩地開口,“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啊,當然,費夫人,您請進。”

  這套房子並不大,客廳里多了兩個人就顯得稍微擁擠了。費夫人在沙發上坐下,視線挑剔地在薛苑身上一掃,薛苑低下頭,發覺自己穿的是一身睡裙,雖然樣式保守,到底不正式,跟費夫人那一身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套裝比起來,自己仿佛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一樣。薛苑尷尬得幾乎想撞牆,連忙說:“二位稍等,我去換身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肺腑二年微傾身子,視線恰好從茶几上的那張留言上抬起目光,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說:“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正宇的屋子,你怎麼在這裡?”

  因為冷淡,這話更顯得有些刺耳,薛苑怎麼都感覺不到其中的禮貌,但對方畢竟幫過她而且還是蕭正宇的母親,於是薛苑極客氣地解釋,“費夫人,這段時間,我暫時沒有住處,正宇就建議我搬過來住在這裡。”

  費夫人聽完,挑挑眉毛,“你到是比我想像中的更隨便更開放啊,隨隨便便就搬進男人的家裡,也不知道‘流言猛於虎’這句話是怎麼寫的嗎?”

  薛苑垂下視線,忍受著尖刻的諷刺,仍舊禮貌地回答:“您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不過,我們準備馬上結婚,所以……”

  “什麼?結婚!”費夫人聲音豁然抬高八度,幾乎要離座而起,“誰讓你們結婚的?”

  薛苑的心咯噔一下。她原以為蕭正宇既然告訴了李天明他們打算結婚的消息,也會告訴費夫人,但以費夫人的反應看來,她完全不知情。

  還沒結婚就遇到了傷腦筋的婆媳問題,又不能不解決。一跟蕭正宇在一起,薛苑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各方面一定會有壓力和阻力,但是若是連費夫人這關都過不了,恐怕他們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無論之前的二三十年費夫人是怎麼對待自己的兒子,但她畢竟是他的生母,對他而言,是個沒辦法取代的人物。更讓她意外的是,沒想到費夫人是真的那麼不喜歡她。

  “沒有人讓我們結婚,我們自己想要結婚的,”薛菀謹慎的開口,“實際上我們剛剛決定這件事情沒幾天,正打算這兩天就告訴您,再聽取您的意見。”

  “如果我不找上門,恐怕這輩子都不知道我還可以提出意見。”

  “不是這樣……”

  “我們不談之前的事,”費夫人忽然打斷她的話,“既然我知道了,就肯定要過問。很簡單,我不同意你們結婚。”

  薛菀很奇怪自己聽到這句話居然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也絲毫不生氣,她甚至還覺得這一幕非常富有喜劇感。想起蕭正宇說過她的丈夫是何等人物,而她在費先生身邊若干年並能繼承他的全部財產,必定是不容小視的人物。

  薛菀略一斟酌,不卑不亢,沉著的開口,“費夫人,上次在英國承蒙您的照顧,我真的很感激。我的家庭情況您很清楚,如果您像扮演電視劇里阻止兒子娶一個貧家女的母親角色,我能理解您,也沒有別的話好說。您不喜歡我,我一直知道。坦白說,我對我跟蕭正宇之間的婚姻也不是那麼有信心,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但我願意試一下,我沒必要為了某種可能性放棄我愛的人。結婚和感情不是做買賣,也不能用金錢來做判斷。”

  “錢,我還真不擔心這個,”費夫人聽到這番話,慢慢笑了,“你這番話讓我想起你媽。沒錯,我恨了她一輩子,但現在想起來,也不得不佩服她,清高驕傲,聰明伶俐,有能力,有毅力,她跟我完全不是同一類人,男人對她來說,就是無所謂的附屬品,有沒有都沒關係,照樣活得很好,我就不行了。薛菀,你跟你媽媽一個樣,如果錢能打發你,我也不會坐在這裡跟你說話了。”

  做夢沒想到費夫人這樣評價自己的母親,薛菀微微一怔,那點兒反感也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真摯的道謝,“謝謝您把我跟我媽媽相比,我遠遠不如她。”

  “某些方面也的確不如,你繼承了她那張漂亮的臉,卻不如她聰明。”費夫人輕輕拍了一下手,“起碼你媽媽知道什麼人可以愛什麼人不能愛,很英明地選擇了你爸爸,一輩子沒有走錯路,而你就做不到。”

  薛菀終於動容。

  屋子裡出現了片刻的安靜。費夫人瞥了她一眼,這個年輕女孩子比同齡人穩重得多,基本上不能從她臉上看出什麼想法和情緒,只有一雙眼睛異常清澈,但轉眸之間,還是遺漏一絲不安的情緒。

  費夫人換了話題,“你知不知道蕭正宇以前是什麼樣子?”

  薛菀遲疑片刻,才回答:“那跟我無關。我只需要知道現在的他就好。”

  然而這短短的停頓和一閃而過的錯愕神色已經透露出足夠多的信息了。費夫人悠閒地看了一眼薛苑,“你有沒有看過他的相冊?”

  薛苑拿不準她是什麼意思,就說:“還沒有。”

  費夫人給了岳萬里一個眼色。

  岳萬里之前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如雕塑一般,讓人意識不到他的存在。此時他以熟絡的姿態走進書房,帶出一本相冊,遞給薛苑。

  若說起初薛苑還保持著一份客氣和理智,此時再也忍不住地憂心起來。費夫人應該來過這裡若干次,才會對他的房間這麼了解。

  相冊都遞到了面前,自然是要看的。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簡直不敢相信照片裡的那個英俊得驚人的年輕人是蕭正宇。怎麼看都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有著深褐色的眼睛,眸子裡透出一點莫名的黑色。他表情剛毅,嘴唇緊緊抿住,甚至連一絲輕鬆愉快的色彩都看不到,那完美的五官如此冷峻,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凍住似的。

  薛苑不可置信,“他怎麼是這個樣子?”

  “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不喜歡跟人交往,冷漠,不苟言笑,”費夫人說,“你現在看到的蕭正宇並不是他本來的模樣。”

  薛苑無言地低下頭去,繼續看著。手裡的照片效果太好,光影和色彩搭配得堪稱完美。白色的教室里,蕭正宇拿著粉筆站在黑板前,還是那張刻板而嚴肅的臉。他的前方是若干排學生,教室外有一棵大樹,他整個人幾乎都籠罩在大樹的陰影下,滿黑板那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格外醒目。

  不知道誰的手,記錄下來這樣的一刻。

  費夫人有一點沒有說錯,薛苑對蕭正宇的過去了解太少,就連他曾經念過的學校都不完全清楚。何況半年以前,兩個人還素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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