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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毅態度異常冰冷:“是的。”

  張玲莉心裡咯噔一下,對他賠笑,然後看向陳孟先,伸出手去:“陳先生,您好。”

  陳孟先瞥她一眼,不但沒伸出手,反而負起了雙手,劈頭蓋臉就問:“你是這裡的負責人?”

  “是的。”

  手就這麼懸在了空中,張玲莉何嘗被人冷落成這樣,無比尷尬,一時倒啞然了。

  蕭正宇見狀不好,笑著側開身子,補充兩句:“是啊,陳先生,關總,我們去會客室喝口水,坐下聊。”

  這才算勉強解了圍。

  會客室的顏色基調是黃色白色,像足了冰淇淋,一進屋就讓人覺得渾身發冷。雖然已經作好了思想準備,坐下來談才知道此事的嚴重。雖然關毅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話,但足以讓張玲莉和蕭正宇神色大變。

  “昨天,我請陳先生到我家裡玩,請他看了那幅《火燒雲》的畫,他說那幅畫是贗品,”關毅冷哼一聲,“我不知道博藝還會幹這種以次充好的事情。”

  曾經一件小事被想起,蕭正宇只覺悚然一驚。

  側頭去看張玲莉,她如坐針氈,斗大的汗珠從額角滾下來,“贗品?這絕不可能。當時托我們代賣這幅畫的聶先生,拿出了證明,還有我們的好幾位藝術鑑賞家都鑑定過,認為這幅畫是絕對的真品。”

  “他有什麼證書我管不著,”陳孟先黑著一張臉,“我自己的畫我難道不認識?我畫這幅火燒雲大概有十幾年了,當時是給了國外一家畫廊代理,這麼多年過去,我不管這其中的流通轉手,也不管那些證明的真偽,我只知道,你們賣給關毅這幅是絕對的贗品。”

  博藝畫廊成立這是五年來經過了不少風浪,雖然說不上是第一次被人懷疑,但作者親自找上門的質問,這還是第一次。不論是張玲莉還是蕭正宇都沒有經驗,面面相覷,如坐針氈,只能接二連三的道歉。

  “因為有了些年頭,乍一眼看去,一時也沒發現,”陳孟先痛心疾首一拍大腿,“第二次看時,才猛然發覺這幅畫並不是我的作品。筆觸很相似,但是到底不一樣,畫布的厚薄,顏色的層次等等……還有畫布,是在戈壁邊上,是在當地買的畫布,手工木機織的棉布,而這幅畫是亞麻布。”

  “我一直以為國畫市場贗品多,油畫市場贗品少,畢竟畫畫的就那麼多人,需要的技巧也高,想不到這麼些年過去,居然世界變成這樣了……”陳孟先的語氣一變,也不知道是嘆息還是感慨,“要說能把我的作品仿造到這個地步,簽名,筆法,光色線等等都惟妙惟肖,連我都忍不住想讚嘆,偽造者有這樣的水平,實在沒有必要仿造我。”

  張玲莉已經是汗流浹背,當下連連道歉:“是我們失察,非常抱歉,關先生。既然如此,我們一定會處理好。馬上就會派人把那幅畫取回來,並且補償關先生的損失。”

  她誠摯的歉意讓關毅的神色緩和多少,他搖頭:“我對博藝一直信任,但如今看來,你們還是缺少了真正有眼力的,具有國際水準的專業鑑定人才,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對你們的名聲是極大的損害。”

  “是的,”張玲莉說,“我們不是推卸責任,但國內的現狀就是如此,專家級的油畫鑑定人實在太少了,所以我們在拍賣錄上會寫清楚畫的來源,也是無奈之舉。一般而言,我們出售的每幅畫,都會儘量和畫家聯繫確認。”

  她說這話是為了緩和氣氛,也是完全的實情。雖說畫畫的人那麼多,因為其複雜,畫油畫的確不多,國內的名家,數來數去只有那麼幾個,仿造絕非易事——但一旦仿造出來,很難識別。在拍賣圖錄中加上“此畫是由畫家家人提供的,此畫是畫家送給某人的”之類的說明,也只是輔助的手段。

  蕭正宇想到此節,心情沒來由的一壓,問陳孟先:“陳先生,如果你自己都難以認出那幅畫,那還有什麼人可能辨認出這幅畫?”

  “頂級的專家應該是可以的,如果沒有的話……”陳孟先語氣一改,“大概轉手這幅畫或者造假者的那個人最清楚。”

  蕭正宇微一頷首,陷入了沉思。

  商量好解決方案之後,張玲莉站起來同這兩人握手:“總之,謝謝二位今天上門提醒,我們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給你們一個交待。”

  她邊說邊給了蕭正宇使了個眼色。

  蕭正宇會意,欠身離開會客室,去找李又維。他剛到辦公室,正把自己扔進沙發里。蕭正宇簡要跟他介紹了剛剛發生的事件,他聽罷並不見驚奇,眉毛一揚:“贗品?居然有這種事情,難以置信。”

  話雖如此,李又維的表情上卻絲毫看不出“難以置信”的痕跡,他坐下後以悠閒的姿態從桌上拿起本書,翻看起來。

  蕭正宇瞥他一眼:“你不過去見見陳孟先?”

  “有張玲莉就行了,她能處理好。我不過去湊熱鬧了。”

  “你真是冷靜啊。”

  “沒什麼著急的,”李又維隨口說,“那個關毅,如果我沒記錯,是玲莉的朋友吧,也是個商人,只要利益不失,不會翻臉的。何況還有這麼多年的交情呢。”

  “既然如此,這事你心裡有數就好。”

  李又維微笑:“謝謝你的轉告。”

  “沒關係。”

  離開房間的最後一步,蕭正宇稍微一停,側了頭,眼角餘光看到他拿起了桌上的電話,撥出去幾個號碼:“叫薛苑過來。”

  他的聲音終於不復平靜,乍一聽去竟然有了些咬牙切齒的意思。

  返回會客室,張玲莉正在賠笑送客,他也送了一程,再回來恰好發現薛苑走進了李又維的辦公室。

  薛苑沒想到剛一上班就被李又維抓包。昨晚上她小小熬了一夜,好不容易才爬起床,一看時間後,連滾帶爬的衝出屋子,終於在踩著規定的時間到了辦公室。

  她有些睏倦,還有些魂不守舍。只盼望李又維快點說完事情。

  李又維也無意跟她廢話,直接問:“我記得那本拍賣畫冊上的介紹文是你寫的。”

  沒想到他忽然說起這個,薛苑抬起一道目光。

  “陳孟先剛剛來了,說那幅《火燒雲》是贗品,”李又維,“那幅畫你親眼看過的,當時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有異樣?例如簽名之類。”

  在他的注視下薛苑手指一抖:“沒有。那幅畫在我看來,沒有任何問題。”

  她回答得如此之快,李又維眼光一閃,雙手習慣性的支著下顎,笑容完全稱得上溫柔敦厚:“是麼。在我的印象里,你對陳孟先似乎很有研究,這樣的了解程度,要說看畫時什麼都沒發現,讓人難以置信。”

  薛苑覺得頭痛,一絲一縷的憤怒水糙般糾纏於胸口:“在我印象里,博藝的藝術鑑賞專家也有十幾個吧,這十幾雙眼睛都沒看出那幅畫的是贗品的證據,我為什麼又會看出來?”

  李又維沉聲:“我找你不是為了質問或者指責,是為了確認。”

  他眸子裡沒有笑,說不清是疑惑還是計較的神色。薛苑毫不客氣:“你真是太相信我了,真是讓我感激。”

  李又維對她的譏諷無動於衷,一直盯著他,最後他點點頭:“你不肯說,那我也沒辦法了。希望你知道,很多時候,藏拙不是一種好的品質。”

  薛苑微笑:“我記住了。”

  離開他的辦公室後,薛苑以為躲過一劫,可更沒想到的是蕭正宇也在前方等著她。薛苑悚然,手心全是汗。

  她默默跟蕭正宇進了辦公室,她帶上門,在他開口之前就搶先說:“你也是問我關於那幅畫《火燒雲》是不是贗品的事情?不錯,我當時的確懷疑過那幅畫是贗品,但我沒有證據,只是主觀想法……所以在給你的初稿上迷迷糊糊的寫上了‘但是’兩個字;但我是怎麼知道的,是因為我對陳孟先的作品非常了解,我研究他的時間雖然比不上李天明,但也許比一般的鑑定專家更專業一點。”

  她雖然竭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溫和具有說服力,但最後的那幾個音還是透露出以進為退的味道。

  蕭正宇微微搖頭,從桌上拿起遞給她護照和機票:“不,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只是把護照拿給你。簽證已經辦下來了。機票是兩個星期後的周五晚上,到達的時候也是周五晚上,星期六一整天的時間你都可以看畫,星期天咱們再回來,兩天的時間來去,夠不夠?”

  “啊……夠了……”

  薛苑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竟然傻了眼,不過一張臉卻慢慢染上了一層不明的紅色。蕭正宇知道她在為剛剛的自己的言語尷尬,出言寬慰:“沒事,我不介意。”

  他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仿佛是鎮定劑一樣。薛苑垂下頭,只覺得手中的護照和機票重如千斤,壓得她聲音細若蚊蠅,“嗯……謝謝你的理解。”

  蕭正宇只是微笑。薛苑不敢多看他,低下了頭,沒話找話:“沒想到獲得簽證的這麼快,我原以為得要一段時間。”

  “我恰好認識領事館的人,所以很快。”

  “原來如此。”

  “你黑眼圈很重,昨天晚上又沒睡好?”

  蕭正宇的態度如此之好,薛苑更是覺得自己理虧,自己再怎麼蠢,也不能把對李又維的怒氣遷怒到他的身上。

  “一直以來,你都這麼幫我,我卻總是……”薛苑緊緊攥著護照和機票,視線茫然無措的落在地上,“不是我不願意說,是因為……是因為……”

  她結結巴巴,緊張得肩膀繃直。蕭正宇凝視她良久,神情愈發變得柔軟,他放下手裡的筆來到她面前,雙手扶在她肩上。

  想說的話被他的動作打斷,失去了下面的字句,她茫然抬頭看他。四目相對,他手心的溫度和力量隔上好的衣服布料傳遞過來,仿佛這個世界上,只有他是真實的。

  在這樣的注視中,蕭正宇一瞬間也迷惑了。他雙手依然扶著她的肩膀,加大了力氣,略微走近一步,直到下顎輕輕碰到她的額角,形成了一個幾近擁抱的姿態。

  他以很輕的聲音開口:“薛苑,你不用想得太多。你不願意說總有自己的理由,我不會逼你。至於我幫你,那是我個人的事情,是我自己願意這麼做,你完全不需要對我感激或者覺得歉疚,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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