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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文章讓薛苑陷入沉思,在她自己意識到之前,她已經開始抄寫。但不論她再怎麼抓緊時間,但還是情況危急,抄完那篇文章,圖書館到了關門時間。

  她一晚上沒睡好,很多斷斷續續的思緒在腦子翻來覆去。於是第二天又起個大早,打算去市圖書館繼續查找資料。她心裡有事,走得極慢,路過畫廊後門,赫然看見蕭正宇的車停在後院。她放慢腳步,斟酌著是否進去時,保安主動跟她招呼:“今天不是周末嗎?這一大早的,小薛你也來加班啊。”

  “大叔,還有誰也在加班?”

  “還有蕭秘書,比你早到了大概二十分鐘,看起來滿著急的樣子。”

  “哦,知道了,謝謝您。”

  辦公區空空如也,張玲莉和蕭正宇的辦公室都虛掩著門。想起剛剛自己並沒有看到張玲莉的車,而且保安也沒有說她回來。薛苑不免有些疑惑,朝張玲莉的辦公室看了一眼——房間沒有人影,鋼筆規規矩矩地排放在筆筒里,桌面上不著一物。

  隨後她挪動腳步,來到隔壁蕭正宇的辦公室前。這一間裡終於有人了。蕭正宇左手支著頭,面前攤開了一個深藍色封面的文件夾,從她的角度看過去,他眉頭緊蹙,臉色凝重,像有什麼天大的煩心事。

  薛苑伸手扣了扣門。或許是看得太專心,他起初毫無反應;薛苑加大了叩門的力氣,穩穩三下,他終於才有了動靜,雙手用她幾乎看不清的速度拭過桌面,她在門外只覺得一個眼花,那份藍色封面的文件就不翼而飛。

  隨即他起頭,換了一副鎮定自若的神色:“請進。”

  薛苑倒是後悔了,但到了這個時候,也不能打退堂鼓,乾脆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一臉坦蕩地笑著推開門,跟他寒暄:“剛剛準備出門,看到你的車子停在外面,就進來找你。我是不是唐突了?”

  “沒有的事情,”蕭正宇搖頭一笑,說,“我恰好沒事。”

  這個時候在公司,怎麼會沒事。但這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來,點點頭說:“如果沒打擾到你,那就太好了。”

  蕭正宇起身,從茶几上拿起茶杯,又問她:“隨便坐,要喝什麼?茶還是咖啡?”離座幾步後,他才想起什麼,抱歉的笑了,“才發現我雖然來了這麼久,居然忘記開飲水機。你稍等。”

  薛苑立刻說:“不要緊,我不渴。”

  蕭正宇摁了飲水機開關,坐到她對面:“找我有什麼事情?”

  他態度非常好,身子微微前傾,一副“你隨便說什麼我都認真聽著”的態度,到了這個時候,薛苑也不再猶豫,停了停:“上次你說了很多費夫人的事情,之後我一直好奇。我想知道她更多的消息。費夫人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她跟李天明是什麼關係?”

  她知道自己的問題相當突兀,一般人在這個時候肯定會下意識的反問“你為什麼忽然關心這個事情”,她甚至都在心裡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可蕭正宇壓根沒問,臉上甚至都看不出驚奇:“據我所知,除了費夫人喜歡李天明先生的畫並且大量收集之外,兩人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甚至互相沒有見面。”

  薛苑愕然:“只是這樣簡單?”

  “據我所知就這樣,費夫人是一個單純的畫迷,並且還是有錢的畫迷,”蕭正宇笑語,又補充說,“例如上次的事情,如果她認識李天明,也不至於拐彎抹角的找我們想辦法。”

  “這樣啊。”

  薛苑陷入了沉思。

  蕭正宇看到她冥思苦想的樣子,又問:“怎麼了?”

  “我在想上次聽到的話……”薛苑壓低聲音,倒像是給自己說的,隨後才抬起頭,“蕭正宇,你知道費夫人那裡有多少李天明的作品嗎?”

  “具體的數目沒個准,”蕭正宇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我只知道最近十年,市面上所有李天明的畫都到了她的手裡。”

  這句話跟田健飛的話不謀而合。薛苑犯難的眉心打結:“至於嗎,這哪裡是畫迷,簡直是瘋狂,不過她最不缺的就是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是苦了我們了,想看一幅李天明的原話真的是難於上青天……真要研究誰,複製品,照片,畫冊,這些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蕭正宇不動聲色的開口:“是啊,所以你想看她的藏畫?看到她的藏畫對你找那幅畫有幫助?”

  心思被他一五一十的看出來,薛苑也不再隱藏:“是,我想看李天明所有的畫,想得要命。我知道這或許是痴人說夢,我這麼一文不名的人物,又怎麼看得到……如果對找畫的幫助,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但直覺告訴我,我應該看看。”

  她微微垂下頭,頭髮也從肩頭上搭下來:“我讀大一的時候,李天明開全國巡迴畫展,我跟著畫展跑遍了全國的五個大城市,學分沒有修夠,險些留級……現在我知道她有這麼多收藏,你叫我怎麼能不去想?”

  她語氣充滿無奈和堅持,表情亦是暗淡的,唯獨一雙眼睛閃閃發亮。那雙眼珠顏色又黑又純,蕭正宇一時竟然產生了錯覺,以為是陽光從窗戶透過來落到她的眼睛裡。他心頭驀然升騰起一個想法:是的,就是這雙眼睛。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和嘴都不受控制,說出來的話竟然也不像自己說的:“或許是比較困難,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費夫人這個人,不是無fèng的蛋,她也有弱點。”

  他的語氣完全變了個樣,溫柔而堅定。薛苑驚詫地看著他。張張嘴翔說什麼,這時手機卻突兀的響起。

  電話那頭是李又維,他聲音里有著怪異的疲憊,仿佛一個通宵沒睡:“來我家一趟。”

  只要對方是他就不能不提高警惕:“為什麼?”

  “明鈺拿了照片給我,”他說,“一百多張,不知道裡面有沒有你要的,所以過來看看。”

  薛苑驚喜的“啊”一聲,連連說:“好的好的,我馬上就過來,告訴我地址,稍等,”她用摁著話筒,用目光問蕭正宇索要紙筆。

  蕭正宇拿到紙筆後卻說:“你念給我聽,我來寫。”

  薛苑點頭,對著電話說:“好的,你說。”

  李又維念了地名,她一邊重複一邊看著蕭正宇謄寫與紙上,確認無誤之後她掛了電話,抓起沙發上的包準備跟他道別,豈料他也拿起了公文包和車鑰匙,他鎖著辦公桌抽屜,簡單說了一句:“李又維家?我送你過去。”

  薛苑下意識的想拒絕,他下一句就堵住了她的話:“別跟我客氣,他一個人住,家不好找,就算打車,司機也未必知道地名;而且我也順道過去那邊,接人。”

  兩人剛剛來到走廊,薛苑感激他的周到,有意說笑:“謝謝你,我都不知道該說你善於體諒人還是照顧人了。”

  “隨便怎麼說都可以——”

  餘音剛落,蕭正宇眼角餘光注意到張玲莉屋子虛掩的門,吃了一驚,扭頭問薛苑:“這門開了多久了?”

  薛苑老實回答:“我來的時候就門這麼虛掩著。”

  “是麼。我只是奇怪,你別放在心上。”

  蕭正宇解釋著,露出個笑,帶上門,再拿出隨身鑰匙反鎖上,才對薛苑說:“走吧。”

  薛苑沒想到李又維的家居然在市內,但是後半部分路她完全不認識,只記得大致的路線是從可供十六輛車並行的主幹道拐上了某條四車並行的小路,順著小路進了可以容量兩輛車的小巷子。小巷子裡僻靜得簡直不象話,路旁全都是梧桐木,此時正是梧桐木生長的全盛時期,一層層寬大的樹葉在枝椏上狂熱的舒展,互相擠壓,從下往上看,樹冠重得仿佛都要掉下來。

  道路旁沒有高房子,都是單門獨戶的老樓,房屋都有些陳舊,帶著異國風情,就像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名媛,雖然老了,風情尤在。梧桐木高大得異乎尋常,隔開了每棟小樓,為它們擋住所有的陽光。

  下車的時候薛苑和蕭正宇說:“我這大學四年似乎都白過了,從來不知道這個現代化城市裡還有這麼個地方。”

  蕭正宇說:“這就是大隱隱於市。”

  薛苑完全同意他的觀點:“沒錯。”

  看到另一邊樹蔭下那熟悉的車,薛苑立刻明白過來。目光順著車旁的樹幹看上去,那動普普通通的三層褐色小樓落入眼底。小樓有著深褐色卵石牆面,紅瓦屋頂在陽光下格外耀眼。每層都開著小巧的窗戶,底層牆外綠了一層爬山虎。

  “這裡是李天明家?”

  “對,我送你進去。”

  兩人邊走邊聊,薛苑側頭跟蕭正宇說:“讓人意外他會住這麼老的房子。”

  “這房子是李家的,當年也是有名的資本家,真要說起來,這一帶都是他家的,”蕭正宇環顧四周,閒散說起往事,“因為眾所周知的歷史原因,房子被查封沒收,機緣巧合下,李天明先生又拿了回來,也算是完璧歸趙的佳話。李先生在這裡住了幾年後就搬家了,這屋子一直空到現在,直到李又維回來住。”

  薛苑驚訝他的博聞強識,隨口問:“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張總告訴我的。”

  兩人來到門口。小院子大門緊閉,門鈴在很不起眼的角落。薛苑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小巧的按鈕,彎下腰手才抬起來,門卻極其巧合的從里打開。張玲莉的一隻手搭在門把上,一隻手拎著包,倒像是正要出門的模樣。薛苑臉上保持著笑,彬彬有禮的和她招呼,但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浮起“說曹操,曹操到”的無奈感覺。

  她雙眼浮腫,神情憔悴,跟他昨天晚上在餐廳見到的她判若兩人。那時候她衣衫鮮亮,神采飛揚。蕭正宇吃驚:“玲莉,你怎麼——”

  他及時剎住了車。張玲莉擺擺手,一副“什麼都別問我”的表情,她站在原地,沒有放行也沒有出來的意思,左看看右看看,皺眉問:“薛苑,你來幹什麼。”

  “李總讓我過來一趟,看幾張照片。”

  薛苑極客氣的解釋了原因,張玲莉聽罷卻完全不表態,抬起雙眼直接看著蕭正宇。蕭正宇在她的注視下坦然一笑,說:“對,就是薛苑說的這樣。張總,你是要離開嗎?那我也不進屋了,你要去什麼地方,我送你。”

  張玲莉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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