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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看畫,丁依楠卻只看著黃灣的側影,嘟囔了一句“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不過就是一副很漂亮的畫罷了。”

  四周觀眾太多,擠進人群找他實在不是英明的事情,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也不想破壞他賞畫的興致。丁依楠乾脆一個人在展廳閒逛起來。兩個人同行欣賞繪畫作品有諸多優點,之前看畫展多是和黃灣薛苑一道,這兩個人都是極有想法的人,對作品都有自己的一套觀點,尤其是薛苑,評畫極其專業,說出來的道理無人不服。跟他們在一起,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簡直不用自己費勁去思考;現在沒了他們,丁依楠中央發現,一個人看畫也有一個人的好處,安靜,不被別人的思路影響。

  她覺得很多作品都非常漂亮,根本看不出毛病。但如果在薛苑的眼睛裡,缺點定然歷歷在目。學了這麼多年畫畫和設計,可似乎自己還是原理專業級別,一幅繪畫作品,哪有什麼真正的好壞?各人心裡都有一桿秤在衡量。繪畫的目的是追求美,但是太過追究細節的完美實在太累。

  丁依楠漫不經心抬起頭來,卻在左側的某間小展廳里發現黃灣的背影,他站在一幅畫下,背影挺拔。

  她覺得驚奇,以黃灣的性格,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從迷戀的作品前走開?她衝上去就給那個背影一拳,笑語:“你跑得還真快!我剛剛看到你還在——”

  “那邊”這兩個字沒出口,那人卻帶著深深的困惑把轉臉過來,丁依楠頓時了眼。

  盯著那張從不認識的臉足足一分鐘後她才訥訥開口:“對不起,我認錯了人。你跟我男朋友的衣服差不多,他也穿著駝色的半長風衣,黑色的褲子,身高也跟你一樣,真的很抱歉。”

  她解釋得亂七八糟,面前的年輕男子卻聽懂了,毫不介意的搖頭:“沒有關係,非常樂意被漂亮的女孩子打擾。”

  一句話誇得丁依楠心花怒放。她不好意思的“哈哈”兩聲,然後說:“什麼漂亮的女孩子嗎,哪有哪有。”

  年輕男子含胸略一欠身,抬頭仰臉時帶著恰好到處的淺笑神情:“我穿得跟你男朋友一樣也是一種緣分,既然你男朋友現在不在,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抽出半個小時陪我一起欣賞這些作品呢?”

  簡直頭暈目眩。那一瞬間丁依楠只想瘋狂點頭,好在理智及時剎車,硬生生把一個“好”字逼回喉嚨,咬到舌頭般的吐出一個“對不起”三個字。

  年輕男子並不意外她的回答,遺憾地聳肩輕笑:“啊,真是遺憾。那抱歉,我先走一步,去看其他的作品了。”

  “啊,好的好的。”

  年輕男子從她面前繞開,踱步走向對面展廳,同時還不忘回頭微笑致意。

  丁依楠熱血沸騰,有什麼東西湧上了腦門,那種激動的感覺讓丁依楠忍不住追隨此人離開的背影,簡直不知如何是好。黃灣的聲音在身後不陰不涼的響起:“哦,看什麼人看得那麼出神?”

  丁依楠回身的同時狠掐了他的胳膊一把:“明明是一樣的衣服,為什麼別人穿著比你好看那麼多!”

  礙於參觀客眾多,黃灣忍著疼沒叫出來,只好不滿的抱怨:“那男人哪裡好看了?就一張臉騙人,像個妖精。你們女人就喜歡這個樣子的男人,完全沒有欣賞水平。”

  丁依楠又掐了他一把,用勁比上次大多了。

  但黃灣仿佛沒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半句抱怨都沒有,他的注意力被面前的畫徹底吸引住了。

  丁依楠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到牆上的畫,就說:“命運,你能抓住嗎,名字倒是有意思,但我看,很平平常常。”

  “不,”黃灣解說,“這幅畫要細看的。你看那雙手,完全是活的,每一寸皮膚的顏色都不一樣,完美的把光澤都展現出來。畫裡的寓意也讓人讚賞。”

  經此一提,丁依楠方才認真觀摩這幅畫,慢慢看出些意思來,

  兩人低聲閒聊,回神才發現,身邊完全被幾個外國人團團圍住,他們對這幅畫指指點點,說著他們完全不懂的語言。那幾人偏偏還高大無比,在展壁圍一擠,像山一樣擋住了光線。因為已經看完了畫,又本著“照顧外國友人”的原則,兩人對視一眼,很快退到一旁,欣賞起別的作品。

  第三章下

  與他們的悠閒相對,薛苑則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好容易跟同事交接完畢,打算回辦公區吃飯時,卻被另一位同事何韻棠在半途截下。

  薛苑詫異:“怎麼了?”

  何韻棠焦頭爛額,就差跳腳,她伸手往展覽廳的隔間一指,那裡人頭攢動,那幾個外國人聲音也比別的地方高出一倍,實在讓人側目。何韻棠瞪著眼,咬牙切齒地說:“我實在沒辦法了,這幾個法國人非指著這幅畫剽竊,我怎麼解釋他們都不聽,說我的英文他們不明白,我讓他們去後面的辦公室慢慢解釋,他們卻死活不肯走,說非要看到這幅畫被撤下來才肯罷休。我早上看到你跟外國人打交道很厲害,英語流利得不像話,你比我會能說道,幫我頂一下,我去找張總過來。”

  薛苑驚訝地睜大眼睛。她看了眼隔簡里幾個高大的身影,略一斟酌後拍拍何韻棠的肩膀:“好,你去叫張總,如果她沒空,就去找蕭秘書。這裡暫時讓我處理。”

  幾乎不用多想也知道怎麼回事了。不論如何來者是客,面子功夫不做也得做。薛苑揉一揉臉,露出完美的笑臉,從容大方走過去,撥開人群,看準了領頭人,欠身後熟練的用英語招呼:“中午好,剛剛我從同事哪裡大致聽說了這件事情,但還是不太了解更清楚的情況,可否請您再把情況跟我說一次?”

  為首的法國男子比薛苑足足高出一個頭,說話聲若洪鐘:“這幅畫剽竊我國作家杜沙《禱告中的雙手》,不論從創意還是色彩上,這是十分卑劣的強盜行為,我希望你們能把這幅畫取下來。”

  他說話是手足並用,肢體語言十分誇張,加上聲音很高,吸引了不少參觀者的目光和視線。人群漸漸圍攏,但四周奇特的安靜下來。

  薛苑覺得頭痛,但依然笑容可掬:“或許您說得有道理,但您能出示證據給我嗎?您知道,我們不能聽信您的一面之詞。例如,拿出《禱告中的雙手》這幅畫,我們可以對比看看。初步下一個結論。”

  “你這完全是強詞奪理!我現在根本不可能找到《禱告中的雙手》這幅畫!你們把這樣一幅剽竊作品掛在牆上,是惡意縱容這種行為發生!性質更加惡劣了!”

  “先生,這不是惡意縱容,”薛苑耐心解釋,“判斷一幅畫是不是剽竊,不是您和我說了算,業內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法律里也有相關的規定。作品構圖,表現形式等因素都是判斷標準,如果僅僅憑著兩幅畫在外觀的相似就說明是剽竊,那並不是科學的做法。”

  那名法國人睜大眼睛,手背青筋暴露:“可這幅畫明明就和《禱告中的雙手》一致!杜沙是我國的著名畫家,個人風格非常明顯!我一眼就能看牆上這幅畫的風格和杜沙的風格一模一樣!”

  薛苑正待進一步解釋,另外兩名法國人撇了撇嘴,低聲用法語交談起來;薛苑眉頭一緊,改用法語的同時聲音揚高了八度:“請注意你們的措辭!如果我沒有聽錯,你剛剛是說‘中國人只會剽竊’這句話嗎?在證據都不明了的情況下,以為在場沒人聽得懂法語就隨意栽髒嫁禍?我原以為法國是一個浪漫的國家,是一個尊重藝術熱愛的國家,可是你們的表現讓在場包括我在內的中國人都深感失望。”

  沒料到忽然聽到這麼流利的法語,幾個法國人明顯唬了一跳,面面相覷,似乎忘了還嘴。

  薛苑一口氣說完,然後環顧人群,發現圍觀人群越來越多,在她們四周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其中尚有不少的外國人也過來觀戰,隨即改用了英文。

  “你們站的地方是中國的地方,這次藝術展覽會也是中國人辦的,請相信,我們對藝術的熱情比你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裡展出的每一幅作品我們都會經過嚴密的審查。我記得你們剛剛說很了解杜沙,那就更應該清楚這些細節處的差別,可依我看,你們對杜沙的原畫並不太清楚。不過恰好我知道原話的模樣,”她停了停,轉身面對所有參觀者,又指著牆上的畫,“《命運》和《禱告中的雙手》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第一,《禱告》這幅畫裡,這雙手五指併攏,掌心合十;而《命運》這幅畫,雙手擁抱成拳;第二,《禱告》這幅畫中,停在雙手前的物體是聖母像;而《命運》中,則是一把鑰匙;第三,背影相差甚遠。禱告的背景,是灰濛濛一片,《命運》的背景是一棟中國傳統的房屋,房屋在中國的傳統文化里,有許多深刻的含義。這還只是最顯而易見的差別,置於構圖上色的,雙手、鑰匙在圖畫中的位置也相差很多。這些差別,讓這兩張繪畫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她頓了頓,再看者那群驕橫的法國人:“你們回國後可以去找一下原畫對比,因為這幅畫在中國並不出名,不會有很多人知道;對比後你們就會很清楚,我剛剛說的有沒有任何一點失誤。如果你們喜歡美術,如果你們尊敬這些繪畫作品,那麼你們更應該尊重創造這些作品的畫家,藝術家的靈感有時候會重合,創造出相似的作品——但這兩幅,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幅畫。因此我們拒絕把這幅作品從展示區撤走。如果你們堅持自己的看法,我們會尊重你們的意見,但是那之前,希望看到法官的判決書。”

  一番話結束,全場一片靜謐,然後掌聲從一點響起來,然後以意料不到的速度擴散到了全場。薛苑再次看著那幾個法國人,微微欠一欠身,也不再說話,只是打量他們。

  這種情況下,臉皮再厚的人恐怕也呆不住,看到幾個人頭也不回的離開,薛苑這時才用視線尋找著聲音的發源地,然後看到人群中正在鼓掌的丁依楠和黃灣,還有那麼多不認識的面孔;她心口一熱,就像是在夜黑中跋涉的旅人終於找到亮成一片的城市,那是她的依靠和支柱,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丁依楠激動得跟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衝上來抓著她的手臂使勁搖:“小苑你真是太帥了!帥到你這個份上真是沒天理了!雖然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麼,但看到看那幾個外國人連上紅一陣白一陣根鬥敗的雞一樣,就覺得解氣極了。”

  薛苑的情緒差不多平復,冷靜地接上一句:“他們不過是欺我中國無人罷了,既然我在這裡,就不能讓他們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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