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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肖雪塵雙手插在口袋裡,飄然離去。

  谷小飛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就連顧旭陽伸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也沒覺察。

  “看傻了?”顧旭陽笑道,“想什麼呢?”

  “我……”谷小飛收回目光,“我還想多聽聽肖大俠過去的事。”

  “師兄說不想提,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你別亂打聽,不然師兄又要生氣了。”

  一說“師兄生氣”,谷小飛立刻正色表示自己絕不會隨便打探別人的隱私。

  顧旭陽暗自覺得好笑,拿師兄來對付這小子果然百試不慡。谷小飛就像中了邪似的,只需念一句名為“肖雪塵”的咒語,他就立時言聽計從。

  顧旭陽是見過世面的人,總覺得眼下情況有點兒微妙。這小子該不會是……啊不可能不可能,師兄那張冷冰冰的臉不知嚇跑了多少芳心暗許的少男少女,谷小飛怎麼可能對一座冰山產生興趣呢!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第10章 貓咖

  谷小飛白天還要上班,告別顧旭陽後便啟程回家。等公交車時,他一直在反覆咀嚼顧旭陽的那番話。五年前他還在上初中,綠水鄉是個閉塞的小地方,接觸外界信息的渠道非常單一,福利院的孩子頂多靠新聞聯播了解天下大事。他雖然知道有圍剿魔教這回事,但只當它是遙遠世界發生的一樁與自己無關的新聞,並沒有太過在意。

  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他居然以這種方式和這件事聯繫在了一起。

  肖大俠不願提及往事,顧警官也不便多說,但既然是新聞聯播都報導過的新聞,那肯定能搜到相關消息。

  谷小飛立刻拿出手機請教度娘。

  出乎意料的是,還真有不少相關的報導。一篇篇讀下去,竟是個如小說般驚險離奇的故事,他看得入迷,險些錯過公交車。一宿未眠的他本來已經昏昏欲睡,讀了網上的報導,卻突然之間精神起來。

  江湖自古以來幫派林立,時至現代依舊如此。這些幫派有的開山立宗,傳承武學;有的結成社團,經商濟世;還有一些則自甘墮落,淪為黑幫團伙,暗中從事見不得人的非法勾當。那魔教就屬於最後一種。

  魔教原名喚作煉火教,本來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不僅不為普羅大眾所知,即便在武林中人之間也是籍籍無名。

  然而大約十年前,警方破獲了幾起拐賣人口案,犯人均是煉火教的成員。這些教眾不知練了什麼邪門功法,重傷十餘名刑警。經過臥底調查,警方發現煉火教依靠走私和販毒積累了大量資金,同時從事人口販賣活動。被拐騙或是販來的多是十幾歲的年輕人,煉火教眾就用這些少男少女作為練功的爐鼎,修煉邪門功法。

  煉火教罪行敗露,江湖上人人深惡痛絕,再也不願喚其大名,而是鄙棄地稱之為“魔教”。五年前,警方終於探查到了魔教老巢所在。以武林盟主蘇雲越為首的眾多武林人士聯合警方,攻入魔教,逮捕了包括教主在內的魔教教眾一百餘人,另有十多個教眾因武裝反抗而被當場擊斃。

  肖雪塵也參與了那場大戰,而秋彤雲的弟弟就死在他手裡。谷小飛讀著網上的報導,腦海中浮現出肖雪塵手持輕劍喻風,在屍山血海中殺戮的畫面——

  ——劍刃沾滿血液,白衣盡染深紅,就連那俊美無儔的臉龐上也飛濺了幾滴血色,唯有那星辰一般的眼眸,絲毫不曾被塵煙血霧所遮蔽。

  谷小飛緊緊攥著手機,貼在胸口,呼吸困難,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起來。

  萬一那些魔教餘孽來找肖大俠尋仇怎麼辦?肖大俠一定要當心啊……不不,他武功那麼好,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被早高峰的上班族擠得東倒西歪,卻一聲抱怨也沒有,他根本不在意自己周圍的環境,因為一顆心早已飛到了肖雪塵身邊。

  ***

  一連下了幾日的雨,氣溫驟降,寒冷得仿佛回到冬日。雨停之後,陽光普照,天氣一下子暖和起來。正是花開時節,遍地奼紫嫣紅,柔和的清風中一派馥郁芬芳。

  肖雪塵走出地下停車場,市中心的繁華與喧囂霎時間展現在眼前。他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拐進兩座寫字樓之間的窄巷,熟門熟路地往巷中行去。

  巷子兩側多是些小商店,一條拴在路燈上的小土狗衝著肖雪塵吠叫起來,他瞥了那土狗一眼,土狗立刻發出嗚嗚的嘶鳴,夾著尾巴躲到杆子後面去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巷子深處坐落著一家門庭裝潢頗為雅致的咖啡店,招牌叫作“Furry Coffee”,做成貓爪形狀,店鋪的落地窗上貼著幾張海報,都是可愛的貓咪。

  肖雪塵目不斜視,推門而入。門口的風鈴叮叮噹噹響起來,聲音悅耳。櫃檯後面坐著一個戴眼鏡的年輕姑娘,正盯著手機,頭也沒抬,喊了句“歡迎光臨”。一隻毛絨絨的大白貓卻從桌上跳下來,湊到肖雪塵腳邊,不停拱他的小腿,喵喵叫著,示好一般。

  肖雪塵盯著那貓,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白貓直起身子,爪子勾住肖雪塵的褲子,竟是要順勢往上爬。肖雪塵彎腰將貓抱起來,掂量了幾下,說:“怎麼又重了,再這麼肥下去,核戰爆發了能當儲備糧。”

  櫃檯後的小姑娘聽見他聲音,立刻放下手機,笑吟吟道:“哎呀,原來是塵塵來了!”

  肖雪塵微微蹙眉,他不習慣被人這麼親昵地稱呼,但是也不好跟小姑娘置氣,就聽之任之了。

  店裡有幾個客人,都是打扮時髦的年輕女孩子,看樣子是大學生,每人懷裡都抱著一隻貓,或合影拍照,或用玩具逗弄。聽到說話聲,一個女孩子捅了捅同伴,指向肖雪塵。那背對門口的同伴轉過身,好奇地看了兩眼,扭過頭去,一桌女孩子麻雀似的嘰嘰喳喳笑起來。肖雪塵隱約聽到“那個人好帥哦”“去要微信號會不會被打”之類的調笑。

  他將大白貓放到一旁的沙發上,問櫃檯後的眼鏡姑娘:“師叔在嗎?”

  “老闆啊?在的,在後院呢。”眼鏡姑娘說。

  肖雪塵穿過咖啡店,走進廚房,出了門,店鋪後面是座小小的庭院。這院子是精心設計過的,花木高低錯落,品種繁多,基本每一季都有時令的鮮花。現在盛放的是桃花,因前幾日下雨,花朵被打殘不少,地上落紅一片,卻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來。

  想不到在這燈紅酒綠的街市之中,還有這等鬧中取靜的地方。

  院子中央擺著張木桌,兩邊各放了一張木椅。一男一女對坐,各自抱著一隻貓。男子懷裡是只肥胖的橘貓,女子摟著一隻玳瑁色的長毛貓。桌上放著一張圖紙,男子擲出骰子,然後移動壓在圖紙上的棋子。

  肖雪塵咳嗽一聲,引起二人的注意。

  “師叔。”他向男子抱拳,行了個江湖禮節。

  男子望向他,綻開一個微笑,一雙桃花眼微微一眯,整個人顯得慵懶卻又容光煥發。

  “哎呀,原來是塵塵來了。”他說法和店裡的眼鏡姑娘如出一轍,簡直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肖雪塵的眉毛又抽了抽,臉上波瀾不驚,心裡卻是有些懊惱的:他不願被人叫這麼幼稚的暱稱,但對方是他師叔,他只能默默忍著。

  男子名叫方心鶴,是凌虛派掌門的師弟,也就是肖雪塵的師叔,別號“雲心鶴眼”。凌虛派長於劍術,方心鶴卻從不攜劍,出入只帶一把直傘,雨天撐著傘漫步街頭巷陌,儼然是個生在現代的濁世翩翩佳公子。

  但肖雪塵知道,這位師叔性格灑脫是灑脫,卻灑脫過頭了,對門派事務、江湖紛爭一概不感興趣,丟下師門和師兄,跑到這鬧市區開了一家貓咖;論年紀比肖雪塵大不了幾歲,三十出頭,卻仗著自己輩分高,總愛調侃肖雪塵,讓這個師侄困窘苦惱不已。

  與方心鶴一同玩桌遊的是個濃妝女子,肖雪塵從未見過她,卻認得她懷裡的貓。方心鶴有不少貓友,常抱著自家的貓來拜訪,那隻玳瑁色長毛貓肖雪塵熟得很,知道它名叫Coco,是“人面桃花”施曼桃的愛寵。

  不必多說,這女子一定就是施曼桃了。

  施曼桃精於易容之術,改換相貌對她來說易如反掌。尋常女孩子想要換換心情,至多改變妝容風格,施曼桃想換心情,則會直接換一張臉。肖雪塵每次見她,都是不一樣的臉。

  易容師和開鎖匠一樣,由於職業的特殊性,都要在當地公安機關登記備案。施曼桃的真容,恐怕只有身份證上能看見了。不過施曼桃的主業並不是易容,而是網紅美妝博主,憑藉自己爐火純青的化妝技術吸引了一大波粉絲。貓咖的那個眼鏡姑娘是她的鐵粉,每次都要纏著她傳授化妝技巧。

  肖雪塵也向施曼桃抱拳:“施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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