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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淄城中,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凡到齊宮打探消息的公子,皆戎裝佩劍多帶侍衛。

  雍每去齊宮楚江與侍衛們一步不離左右,連著幾日宮裡沒有任何消息流出。雍愁眉不展,夜間衣不解帶時刻警醒。楚江日夜劍不離身,常常在夜間孤身出府觀察齊宮動靜。

  初七夜,雍頭痛欲裂,舒窈心疼不已,吩咐備好熱水,她捲起衣袖親自服侍公子沐浴,泡在熱水裡經熱氣熏蒸,雍緊張的情緒漸漸鬆弛了也有了困意。舒窈親柔地為他洗髮,指腹的按摩雍頭痛減輕了許多。舒窈為雍汲乾濕發,關切道:“雍郎,熬了六宿了,今夜放寬心睡一覺好嗎?”

  雍身心俱疲,他疲憊地對舒窈:“好,我睡上一個時辰。”

  舒窈躺在雍身邊愛憐道:“雍郎放心睡,我幫你掐時辰。”

  雍將舒窈摟在臂彎:“你也睡,不能讓你熬夜。”他吻一下舒窈,很快進入夢鄉。他夢到生平第一次出宮,那日是他八歲生辰。宮廷外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新奇,他流連忘返,宮人們不停地催促著他回宮。回宮途中無意中看到路旁蹲著一個小孩,一頭捲曲的栗色亂發,圓圓的栗色大眼睛,高鼻薄唇,破衣赤足的異域乞兒。雍下車亦蹲在乞兒面前打量一番:“我是公子雍,願意跟我走嗎?”乞兒定定看著雍,雍起身上車他便尾隨在馬車後,雍後來為他取名楚江。

  十歲時公子雍赴琅琊宗求學,君父送他一件寶物,雙魚金符,精巧的金魚魚腹有一開關,打開裡面又一玉質小魚,上刻:齊侯小白通關符。桓公摸著他的頭,眼裡卻淌著淚道:“兒啊,此符天下只此一件,為父要它無用了,或許你會用得上,又希望你永遠用不上。”說罷推一下雍,雍驚醒卻是一場夢。

  雍看一眼身邊熟睡舒窈,回想剛才的夢,莫名的傷感。他輕手輕腳下了床,找到那件早已忘記的寶物握在手裡,心裡怔仲不安,他早已忘記了這件寶物,為何夢中君父喚醒他的記憶?難道君父……他不敢想下去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憑此符可以出城了,他心裡略覺安慰。

  忽然房門被扣響,公子雍急忙披衣出門,初冬的夜晚寒氣逼人,雍不禁打個寒噤。楚江焦急道:“公子,宮裡出來一隊甲士,有幾百人之眾,像是奔東宮方向去了。”

  雍倏地變色:“看仔細了?”

  楚江道:“千真萬確,行進中竟不發出一點聲響,如一隊鬼魅般。”

  雍急促道:“你快去通知世子,要他趕快出城,不然來不及了。”楚江轉身就走,雍道:“回來。”雍略躊躇,緊握的手慢慢鬆開,手裡的雙魚符交在楚江手裡道:“你將此符交與世子,讓他快逃,要快!”

  楚江盯著手裡的雙魚符不舍道:“公子,給了世子,我們怎麼辦?”

  公子雍:“我們暫時還沒有危險,快去!”

  楚江轉瞬消失在暗夜裡,公子雍望著濃濃的夜色心一點一點下沉,眼淚止不住流下。易牙豎刁乘夜出兵東宮,他們定是謀劃斬殺世子為無虧奪位,一定是君父不好了。

  舒窈開門出來,神色驚慌:“雍郎,發生了什麼事?”

  雍拭去眼淚才轉過身來,他見舒窈神情惶急,憐愛地將舒窈抱回床上道:“沒事,你再睡會。”自從回到臨淄,他們已身陷困境,舒窈懷著孕,他儘可能不讓她擔憂。

  舒窈輕柔的撫摸著雍的臉頰,憂慮道:“雍郎夜不能寐容顏清減,雖不願多說,我還能看不出?眼前光景像極我六歲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我也好有所準備。”

  公子雍默然許久:“舒窈,君父稱病連日輟朝不出,齊宮則被兵甲圍了個水泄不通,君父病情如何宮內情形如何外界一概不知。我們兄弟欲入宮問安探病的請求一律不准,今夜宮內發出甲士奔東宮而去,說明君位之爭開啟,那麼君父……恐怕凶多吉少了。我們隨時面臨危險,為今之計唯有出逃他國是我們的出路,但我們卻出不去了。畢竟世子立時便有性命之憂,我已將唯一的令符給了世子,只盼世子能順利出城,借宋襄公之兵登上君位,解除齊國的憂患,便解除了我們的憂慮。”

  舒窈握住雍的手安慰:“雍郎,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一同面對便是。”

  雍將舒窈擁進懷中,輕輕拍一拍:“天快亮了,你再睡會,我去去便會。”

  芳意小東服侍雍梳洗完畢,楚江匆匆趕回來報知公子,世子昭乘著黎明前的黑暗,得益於公子雍的令符只帶幾名貼身隨從侍衛,淒悽惶惶地逃出臨淄城,望宋國絕塵而去。公子雍心裡的一塊大石落地,昭能否得國暫且不知,好歹是保住了命。

  易牙豎刁兵圍東宮,將東宮翻了個底朝天,折騰半夜沒有搜到世子情知事泄。雖然他們行動極其機密,世子昭還是得了信,可眼下他們顧不得追究泄密之人,下一步的行動極為關鍵,易牙豎刁率部回宮,直奔長衛姬儷蘭宮。

  ☆、亂世

  更打四鼓,易牙豎刁身披重甲入見長衛姬,長衛姬無虧整夜未眠,坐等他們的消息。

  易牙咬牙切齒道:“我等雖然行動隱秘,到底還是走露了消息,我們兵圍東宮,卻跑脫了昭,誅殺世子的計劃失敗了。”四人陷入沉思短暫沉默。

  豎刁打破沉默提議道:“為今之計,不如我們矯旨先公遺詔,冊立公子無虧承繼君位,如何?”

  長衛姬頓覺眼前一亮,立刻表明心跡:“我乃婦人,我母子二人全仰仗卿家,為卿之計是聽,卿可放手博之。”

  易牙拍板:“好!既如此,臣便去擬旨,乘其他公子未曾察覺,我們先擁立公子面南而坐,奪了這齊侯之位,穩住了局勢,再為先公發喪不遲,公子您覺得呢?。”

  無虧坐在長衛姬身側,他的臉正好在暗影里看不真切。他沒有片刻遲疑,果斷到:“卿的決斷,甚合我意。”

  開弓沒有回頭箭,成者王侯敗者寇,無虧哪還顧得父子人倫,何況君父的天下亦是兄弟相爭的險勝。君父得位並未放過他的兄長,為免除後患假借魯侯之手殺了兄長公子糾。普天之下哪有隨隨便便的成功。身為齊侯長子,他絕不甘心向昭俯首稱臣,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齊侯之位,值得他拿命一搏縱死不悔。他住在母親儷蘭宮,坐等親父死訊的七日,他的心已淬了毒,不然怎麼可能做到。可他到底是桓公親子,躲在暗影里羞愧地低著頭。

  天蒙蒙亮,齊國朝臣已陸續齊宮外面聚集,齊侯薨逝的消息已經泄露。

  公子雍府,亦收到宋華子幾經輾轉艱難送出來的消息,齊桓公於昨夜子時薨逝,臨終唯有妾宴娥兒在側,宴娥兒亦撞柱而亡。

  宴娥兒是後宮身份最低微的妾,並不得寵於桓公。桓公的後宮充實,樣貌只算得清秀又不會討巧的宴娥兒,偶得桓公一幸未有子嗣。對於桓公來說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妾,然桓公在宴娥兒的眼裡則是蓋世英雄,是她的神。她像一朵苔花,幽靜地開在後宮的角落,雖然她也學牡丹奮力盛開,然米粒大的花朵自然不入桓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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