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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前夜公子雍大醉,深夜踉蹌來到綠雪含芳。小真聽到外面人聲披衣秉燭開門,見雍倚在門邊,不甘與無奈寫在臉上,頰邊尤有淚痕。

  二人四目相望默然無語,片刻後小真柔聲勸慰:“公子,夜深了您該歇息了。”

  雍嘆息一聲,迷濛的醉眼露出自嘲的笑意:“小真,果如你所說,你對我確無男女之情,不然你怎能在我大婚前夜泰然入夢。自古多情空餘恨,愛得多的一方註定輸得慘。是我太無能還是你太心冷,不得而知。小真,你到底心裡有沒有我?喜不喜歡我?你若心裡有我,我們今夜便出逃他國,我承諾一生不負你。”

  小真心內一陣酸楚,放下燭台攙扶公子,雍眼中的渴望瞬間熄滅,輕輕推開小真:“你既已答覆了我,不必再可憐我,我雖醉但心如明鏡,你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我說出的每句話也全都作數。小真,有中意之人嗎?如有我可將你風光大嫁決不食言,明日起你不必屈從自己做雍有名無實的妾了,你去留自便吧。”

  小真望著公子雍蕭索的背影,握拳狠狠捶打自己倍感憋悶的胸堂,眼淚止不住滑落。她開始厭惡自己,當初以活命為由踏入雍府,本身就是一個極其自私的錯誤,她怎麼可以用自己的錯誤來懲罰公子的仁慈。

  小真抱膝坐在廊下,晚風攜一絲清冷吹落了最後幾瓣桃花,不覺間東方破曉。

  晚雲素娥上來時,見小真坐在門口以為小真早起。晚雲收了燭台心裡暗想,公子娶妻小真到底還是心有不甘的。素娥扶起小真回屋時,發覺小真雙手冰涼,一模額頭滾燙。素娥著急:“晚雲,你照顧小真姐,我去向公子稟報。”

  小真一急不停咳嗽起來,蹙眉急忙阻止道:“不可,素娥糊塗,公子大喜之日,豈可為這點小事去煩擾公子。我只是偶感風寒而已,吃些熱湯發發汗便好了,你們切不可莽撞誤事。”

  小真素有寒症,是那年雪天落下的病根,受不得冷凍,想是夜裡受了寒舊疾復發。

  晚雲匆匆去膳房要了熱湯,小真喝下後,蓋了兩條被蒙頭髮汗。雍府人人忙得不可開交,一時無人留意到小真。

  黃昏,迎親的喜樂聲越來越近了,驚醒燒得糊裡糊塗的小真,她知道新人已過門,心想這樣熱鬧的場面,晚雲素娥一定很想觀看,只因照顧自己不便前去。小真嗓音沙啞著道:“公子要拜堂了,你們快去替我瞧瞧,回來講與我聽。”

  二人此時哪敢離開,不說平日小真待她們極好的情分,便是公子一旦知道小真患病無人照顧,後果不堪設想。二人初時堅決不去,小真一再堅持,她們才結伴而去。

  公子雍的婚禮盛大而隆重,齊桓公宋華子親臨雍府,管仲為主婚人,齊國親貴紛紛前來道賀,與齊結盟的各諸侯國君,亦派遣使臣送來賀禮。雍府席開三日花錢如流水一般,婚宴費用桓公動了私庫,力求盡善盡美,由此窺見桓公愛子之情。

  雍開懷暢飲,但有敬酒來者不拒。桓公開懷大笑滿意地點頭,宋華子則是強顏歡笑。為了她向桓公獻小真一事,雍曾不依不饒道:“母親,您如果不想要兒子的命,請您再莫打小真的主意,她是兒的命,不信您試試。”宋華子極度震驚,甚至恐懼,兒子對一個下女用情如此之深,終究不會是好事。

  不出所料,雍再次拒婚桓公大怒,宋華子百般討好桓公,並承諾七日後雍會答應娶親,她用了六日贏了雍。

  雍迎娶了見過一面的梅妝,新婚之夜,雍竟醉到要在眾人攙扶之下,才勉強掀了新娘蓋頭,最終未飲合卺已醉臥不醒。連著醉了三日的公子雍,新婦梅妝歸省時尚不能成行,一場盛況空前的婚禮籠罩了一層陰影。

  梅妝獨自歸省令高子震驚到了極點,憤怒到了極點,他竟也未曾料到公子雍居然如此荒唐。公子雍一向聲譽極佳,不想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高子將自己關進書房愁眉不展,隱隱生出一股悔意來,女兒爛漫天真,前景委實堪憂。

  待梅妝從娘家回來,公子雍便再未進過梅妝臥房,每日只在用膳時才能見面,梅妝為此鬱鬱寡歡。

  梅妝出嫁前便知公子雍有一身份卑微的小妾,她並未將這事放在心上。令她不快的是過門多日,小妾竟然不遵晨昏定省之例,一次都不曾謁拜。此事就連陪嫁過來的媵女丫鬟也看不下去了,堂堂上卿嫡女公子雍正妻,豈能連小妾的氣也受了。

  早膳過後,梅妝委婉道:“梅妝在家時便聞夫君已納妾,為何至今都不曾過來見禮,這與理與法皆背馳之人,夫君卻要一味姑息嗎?”

  公子雍放下手中茶盞,淡淡道:“是該見見了,芳意去請小真過來。”

  芳意走後,將近過了半個時辰,小真才在晚雲芳意攙扶下珊珊來遲。梅妝心頭火起,一個小妾而已居然傲慢如斯,梅妝粉面含嗔強壓著怒火,她倒要看看公子雍如何對他這位小妾。

  小真受了風寒高熱不退日漸沉重,晚雲素娥情知再瞞下去恐出事。小真不願公子知情,素娥於是告知秋娘,秋娘趕忙請醫延藥,今日剛神志清醒喝了幾口米粥。芳意過來傳話時,才知小真病了多日。

  小真病體虛弱,公子雍相召便勉力掙紮起身,晚雲素娥為她梳洗裝扮,為掩病態小真盛妝了。但畢竟腳下虛浮走走停停用時長了些,小真進門先拜公子雍再拜梅妝,行的是妾拜主人之禮。

  雍吩咐小真落座,小真抬眼看到梅妝心裡由衷讚嘆,天下女子容貌配得上雍的,梅妝應是之一。梅妝與小真同年,柳眉鳳目左眼尾有顆小小的淚痣,平添了幾分柔媚。舉手投足處處顯出尊貴與從容,她與公子雍端坐榻上,頗為不善地肆意審視小真。

  雍幾日不見小真,小真容顏清減不少,他不由心緒變得煩亂,面上卻絲毫不顯。

  公子雍對梅妝道:“你二人似今日這般見面只此一回,今後小真不必晨昏定省,此禮廢除,我想想都覺得煩。小真雖是我妾侍,雍府上下皆知她是我極愛惜之人,誰若難為她便是難為我,你初來乍到有所不知,今後你們不必再見。”

  梅妝面上紅一陣白一陣,終於忍無可忍道:“夫君,這是哪裡的規矩?世間豈有此理?”

  雍淡漠道:“世間無此理,只是雍府凡我說的就是理,你又豈能例外。”

  小真如坐針氈冷汗泠泠,走也不是在也不是。

  雍見小真額頭滲出汗珠面露窘態,憐愛道:“小真,你回去吧。”

  小真應聲:“是,公子。”起身欲走,剛一站起眼前一黑便摔倒在地。

  雍大驚失色,抱起小真進了臥房呼喚不醒,秋娘聞訊趕來掐住小真人中,不一會小真悠悠醒來。

  雍握住小真的手心疼不已:“小真,哪裡不舒服?說出來。”

  小真發現自己睡在公子雍喜房,強打精神坐起來勉強笑道:“公子見笑了,初見公子新婦有些緊張,剛又起的太猛鬧了笑話,我已經沒事了這就回去。”

  說罷小真趕緊下床,晚雲秋娘上前攙扶時,小真笑著推開道:“我都說沒事了不用扶,讓人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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