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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皮睡熟後,他起身下床,徒步走下樓。

  離開了雪災區,旅館就不像災區那麼冷清,反而因為臨州的一部分災民而幾乎爆滿。繞著樓體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一個清靜的地方。

  在一處被廢棄的水窖前坐下,祁子嘉雙腳搭在藤木椅子上,背後靠著生鏽的鐵板。

  涼氣一股一股的從背後傳過來,舒緩了煩躁,冰鎮了疼痛。抬頭,雪後深藍色的星空,無比清澈。

  這幾天,小皮的話一直在腦海里盤旋。

  「小爸爸喜歡新爸爸……小爸爸不等爸爸了……」

  他沒有等林皓嗎?

  之前的林皓……現在的林皓……本來以為自己不會那麼婆媽的在意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可是被小皮控訴後,居然會感到心痛。

  明明是一個人,一樣的靈魂,可是……就好像最心愛的電腦被弄壞了,明明只是送修,可是卻被調換成了同樣型號的其他電腦……硬碟里的東西全都沒有了,那些記錄,那些喜怒哀樂,永遠恢復不了!

  如果接受,就真的意味著一切要重頭來過,如果不接受,等待的很可能是舊電腦已經報廢,新電腦又被重新配置的結果。

  過去的林皓……那個身子探出大門口,一邊招手一邊喊「事成之後,你別忘記來接我!」的林皓;那個背著雙肩包連夜來投奔他,賴在床上大喊「強姦我啊,求之不得!」的林皓;那個夜夜為他煮牛奶,口口聲聲說「你缺的我都補給你」的林皓……

  消失了……

  林皓失憶後,他欺負、悲傷、彷徨、無奈……但思念的感覺,卻第一次這麼強烈的占據心頭。那怕每天相見,卻依然思念。

  思念他沒心沒肺的笑,他的無理取鬧,思念他說「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時委屈的神情,思念他說「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想去的地方」時專注的神色……

  「林皓……我好想你……林皓……」

  肩膀上一沉,蓋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回頭,林皓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身上還帶著酒氣。

  「這麼早就散場了?」明天中午的飛機,不趕時間,祁子嘉以為他們會喝到半夜。

  林皓沒答話,只是專注的盯著祁子嘉,眼神越發凝重。

  「你……我……我有話對你說……」

  「嗯?」

  「祁子嘉……這兩天……」他的臉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欲言又止。

  林皓這樣子,不似平日裡的扭捏,倒有幾分擔驚受怕的彷徨。

  現在的林皓……以前的林皓……現在的林皓……祁子嘉,不要去糾結這些有的沒的,你要珍惜眼前的人!

  若是不保養,莫說是貼在身上的膏藥,就算是紋身也會褪色。

  明天就要回去了……別以寂寥的心情結束這段旅程。紐約是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他們應該同心一體的去面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難。

  這樣想著,祁子嘉抬頭,輕輕問:「你想說什麼?」

  「我們分手吧!」

  「……」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覺得你不適合我。你簡直就是個抹了油的仙人掌,輕了抓不住,重了又扎手。你讓我頭疼,你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我不喜歡這不痛快的感覺,所以『以試婚為目的的性伴侶』什麼的,就算了吧!」

  仿佛積怨頗深,仿佛壓抑許久,林皓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然後屏住呼吸,靜靜的等祁子嘉的反應。

  可是……等了幾分鐘,等得寒風都把衣服打透了,這小子還是呆呆的坐著,呆呆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

  「喂!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林皓有些煩躁,伸出手,按住祁子嘉的肩膀,正想將他的身子轉過來,卻被推開!

  「離我遠一點。」與粗暴的動作不同,祁子嘉的聲音淡淡的,完全感受不到情緒的波動,仔細看,嘴角似乎還上翹著,帶著幾分讓人厭煩的冷笑。

  這無動於衷的樣子,讓林皓氣紅了眼,咬牙切齒道:「而且,我覺得我們也不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室友,不適合……反正什麼都不適合!那房子不租了,我已經申請了宿舍,回去我就搬走!」

  還是沒反應?這小子是冰雕嗎?

  「明天你和隊裡一起回紐約去吧,我和卡爾他們先飛去夏威夷玩了,陽光,沙灘,美人,還有艷遇!」說完,林皓惡狠狠的瞪了祁子嘉一眼,一腳踹開安全出口的門,重重的踩著樓梯上樓。

  祁子嘉你算個什麼玩意兒?!

  這樣無視我,簡直把我當成擾人的蚊蟲,聽到分手的話居然還笑得出來……別以為老子只是嚇唬你,上過幾次床有什麼大不了,很慡又怎樣,是個男人就會幹,又不是只有你長了那根東西!

  氣沖沖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剛進門電話就響了起來。

  「餵?!」

  一道嬌媚的女聲傳來:「先生有需要客房服務的嗎?」

  「需要!」

  「先生喜歡什麼樣的……」

  「有男人嗎?!」

  「……」

  「靠,連男人都沒有,你們服務業也他媽的搞性向歧視,就不能專業一點嗎?!」

  林皓摔掉電話,拉開窗簾。

  他的房間在走廊的最角落,窗戶正對著那水窖。祁子嘉維持著他離開時的坐姿,只是肩膀上的衣服滑到地上……誰知到是不是滑落的,搞不好是嫌棄那是他的衣服,故意扔到地上的。

  之前還暗暗以為祁子嘉是為了引起他注意才挑這麼個地方坐,現在卻覺得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

  可是,一開始明明是祁子嘉先勾引他的!他就像個遊魂一樣,總在他身邊飄,總說一些曖昧的話,做出一些讓人有生理衝動的撩人姿態,還冒著風雪千里迢迢的從紐約追過來——所以他才會介意,才會誤會,才會動心!

  可是在一起後,依然維持著那種不主動不拒絕的態度算什麼意思?!心事也總是藏著掖著,都已經確立關係了,怎麼就不能敞開心扉?!

  對別人的態度,也總是好於對他。

  那日「抓jian」發難,他承認自己有些借題發揮。這傢伙對所有人和顏悅色體貼溫柔,甚至完全不懂什麼叫避嫌,三更半夜和一個女人待在凌亂的大床上吹眼睛,這是一個有伴侶的成年男人該做的事情嗎?

  還有那個頑劣的小鬼——看著乖乖的,其實是個狠角色,真是會咬人的狗不會叫,不聲不響的就把他和祁子嘉給離間了。

  想起這個,林皓就更憤怒。不管那孩子的態度怎麼惡劣,祁子嘉一句重話都不肯說!不知是真的嬌慣小孩,還是對他而言比起寶貝兒子,自己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自從確立了關係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努力維護,一步步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可感情這種東西只有單方面的遷就維護,還有什麼意思?!

  越想越怒火中燒,林皓一把推開窗,正想對著孩子下面悠閒看月亮的祁子嘉罵幾句三字經,卻見他站了起來,輕飄飄的走了幾步,突然一頭栽進了水窖里!

  「我靠——」林皓驚呼一聲,大腦一片恐怖,想也不想,就翻窗從三樓一躍而下。

  狼狽的跌坐在地顧不得扭到的腳踝,連滾帶爬跑過去,再跳下有三米深的水窖。

  底下一片漆黑,借著手機的光亮,找到躺在甘糙和雜物里的窖底,一動不動的祁子嘉。

  林皓小心的抱起他手探向他鼻息,感到熾熱的呼吸聲,吊著的心稍稍放下,喘了幾口粗氣後,憤恨的罵:「我靠——你不想和我分就他媽說啊,自殺算怎麼回事?!」

  用身上帶著的手機求救後,林皓收緊手臂,貼上祁子嘉的臉,卻感覺他的體溫異樣的高,燙得人心口一陣陣的疼。

  這個白痴,難道聽不出來,他說分手,動機是試探,目的是挽回嗎?

  同伴們很快趕來,將兩人救了上來,並把昏迷的驅逐艦送到附近的小型醫院。

  醫生剝下祁子嘉的上衣,露出紅腫有著一條紫黑色勒痕的手臂時,林皓瞪大眼睛。

  「手臂怎麼搞的?」一旁的卡爾呼了一聲:「林,你們不會玩SM吧?!雖然在野外很刺激,但搞到水窖底下,搞成這德行,也太誇張了吧?!」

  卡爾大呼小叫下,整個診療室的人都對林皓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但林皓沒精力管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祁子嘉的傷處。

  看得出來,不是太嚴重的傷,但因為處理不當,半隻手臂都腫了起來,傷口周圍有化膿的跡象。

  「患者局部感染引起高燒,還有些脫水的症狀,身上有些擦傷,已經進行了處理。不過他的健康狀態非常不好,心理壓力太大,而且疲勞過度,需要休息幾天。」

  一番檢查處理後,祁子嘉被轉到普通病房,展示還沒醒。

  林皓坐在一邊,盯著祁子嘉因為塗了藥水,而更顯猙獰的胳膊,心揪成一團。

  這傷看起來怎麼也有半個月了,他們冷戰才幾天,之前一直同床共枕,他居然一點都沒發現……這些天,他百無禁忌的對著祁子嘉拉拉扯扯,多少次抓著他的手臂又拽又掐,卻不知祁子嘉的笑臉里一直隱藏著傷痛,唯一一次叫疼,還被他罵了一頓!

  一想到這些,林皓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那感覺,就像一直以為自己是梁山伯,卻赫然發現自己不過是個陳世美般糟糕!

  索瑪推門進來,走到林皓身邊輕聲說:「我幫你向教授請假了,旅館也延期了!」

  「謝謝。」林皓點了點頭,無精打采的說:「索瑪……祁子嘉的兒子,今晚麻煩你去照顧一下,等他醒了,看下情況再看要不要出院。」

  「當然可以……」索瑪猶豫著,開口:「林……雖然他不讓我告訴你,可是他的手臂受傷,其實是為了救你……」

  索瑪將祁子嘉受傷的過程娓娓道來,甭以為會看到林皓內疚不安的真情流露,卻沒想到他只是皺著眉,一聲不吭。

  索瑪和林皓算不得多熟悉,但也做了半年多的同窗,就他的了解,林皓是一個情感豐富而外露的人,聽到自己戀人為救自己而受傷,實在不該是眼前這深沉的態度啊!

  於是她忍不住問:「你沒有感動嗎?」

  「如果說感激是有的,為什麼要感動?」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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