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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夢一場。

  席謹河沒有看他。準確說來,他的視線一直縈繞著桌面。江淮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只覺得一瞬間心臟猛然撞擊了一下,他張張嘴,一句都說不出話來。

  那熟悉的,一式二份合約。

  “你……”

  席謹河直截了當地開口,沒有什麼表情:“你看看這個,簽字吧。”

  第 29 章

  29.

  那幾頁紙攤在桌上,旁邊還散放著兩隻透明文件夾,廳里大鐘略沉悶的聲音縈繞在二人身邊,猶如死期將至。

  “我……”江淮低垂著頭,不敢碰那些東西。他固執地想要一個理由:“我做錯了什麼嗎?”

  席謹河依然是面無表情,但他終於把目光放在身邊的人身上:“你不先看一看嗎?”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嗎?”

  “分手?”

  頭頂上方傳來席謹河帶著磁性的低聲嗤笑,他道,你先看了再說。

  江淮這才伸手去碰桌上的紙張,燙手山芋似的,一顆心在胸膛砰砰直跳,而後又漸漸減慢速度。席謹河給他的,是一個堪稱完美的術後恢復計劃。在這份合同里,席謹河明確表示將負責支付與承擔所有的手術後果。換而言之,手術後他如果還看得見,那麼三年合約關係終止後,一切依然按照計劃進行,他倆從此一別兩闊,相忘於江湖;當然,若是有任何不良的“失誤”,手術不完全成功,那麼江淮可以在席家山中的五星級療養院修養,此後所有的恢復費用與開支都由席謹河支付。

  江淮捏著它有些想笑。他對自己的未來還在猶豫不決,惴惴不安,而席謹河,這是在催促他早做決斷了。

  他這樣把人生當作交易合約,像是和自己毫無關聯。

  “如果我不簽呢?”江淮翻的很慢,看的也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地讀過去,席謹河也耐心地候著他。

  “這對你而言,並無害處。”

  “我做錯了什麼嗎?你要這樣,迫不及待地趕我走?”江淮的聲音很輕,輕到連他自己都快要聽不清楚。他道:“我不需要你給我這些,我也不會動手術。”

  “這就是你所謂考慮後的結果?”席謹河對上江淮便總能輕易被激怒,“愚蠢!”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江淮苦笑,“我累了,有其他事情的話,明天再說吧。”

  他將將起身,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按回座位。

  席謹河那平日清冷的面龐已經明顯顯出怒意,他一字一頓地開口:“我說了你可以走了嗎?你當自己是在跟誰玩那套欲擒故縱的把戲?你想讓我對你感到愧疚嗎?我說過了,如果你要在這裡呆下去,就不要妄想。”

  江淮不可置信地看著席謹河,他竭力地掙扎,想掙脫這個人的桎梏,卻如何也逃脫不了。

  “我沒有妄想……”

  他猛的揮手掙脫了席謹河,這些年來的偽裝統統破碎,他朝自己喊,也對著席謹河喊,“我沒有妄想!!我憑什麼妄想?!憑你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我嗎?!我他媽十惡不赦嗎?!難道我他媽不想活嗎?!我活該嗎?!”

  江淮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忽然碎裂了,裂痕一直蔓延上皮膚,而後碎的再也拼接不起來。他低著頭推開席謹河朝樓上走,左手觸上金屬扶梯,竟然說不好誰比誰更冰涼。

  他沒有看席謹河的眼神,也不敢看,怕他依然平靜,依然無動於衷,更怕他帶著笑,像看一個笑話。

  暗戀三年,同居快兩年。

  他認識席謹河的時候才二十五歲,那時他剛從攝影學院出來,家境好,老師好,他又有天賦,追求者也曾絡繹不絕。

  為什麼他偏偏就看上了席謹河呢?

  江淮在極度疲憊下做了第一個與江尚無關的夢,他夢見和席謹河的初見,因為一場不公平的收購而起,他總想著把唐頓從這人手上拿回來,因此也就總是做點小動作整他。

  席謹河是何許人也?他老神在在地躲過一切,反手還暗算了江淮一把。

  同在一幢大廈的江淮灰頭土臉地上門要找人理論,被迎面罩了條浴巾。席謹河親自動手,站在他身後搓揉著江淮的腦袋,替他擦乾淨頭上臉上的灰塵,像是安撫鬧脾氣的小孩。

  “信誓旦旦說著要拿回唐頓的人,居然比我還閒?”席謹河看得他無處遁地,第二天便改過自新,還要上門給人賠禮道歉。

  連莊茜都說,這賠禮道歉的別有心機,江淮紅著臉拎著東西上電梯,看著那人印在玻璃窗上西裝革履的認真模樣便開始呼吸困難。

  “瘋了不成?我怎麼會喜歡他……”江淮從抽屜拿了張紙,一條條列席謹河的罪證,寫滿兩頁才鬆了口氣。

  幻覺幻覺。

  那天江淮下班出門,正巧在馬路對面見席謹河從車裡接人。

  攝影師的眼睛都犀利,江淮見從黑色卡宴里伸出的細白戴著鑽石手鐲的手,也見到席謹河托著來人,態度曖昧的樣子。

  江淮對席謹河的情史不敢興趣,但他轉過頭往前走了不到二十步,鬼使神差地便撥通了席謹河的電話。

  “餵?”

  “席、席謹河……”江淮艱難的吞了口口水,“我……沒事。”

  席謹河在電話那頭低低笑了一聲,“之前只是說笑,沒想到你真的閒到要給人打電話惡作劇的程度。”

  “我哪有?!我……我是……啊對了,我有事要找你但如果你現在沒空的話就算了拜拜……”

  “你怎麼知道我沒空?”席謹河打斷他的話,“剛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說。”

  電話對面那人頓了頓,輕聲念他的名字:“江淮,轉過身來。”

  他說的那樣自然,江淮幾乎下意識便照做了。

  那一瞬間,他回過頭去,看到了席謹河。

  那人就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一隻手舉著手機貼在耳上,另一隻手插在西服褲口袋裡,江淮想那一瞬間他的表情一定十分滑稽,以至於使得這個永遠面無表情的男人居然微微抬了嘴角,笑了。

  他就這樣痴痴地望著這個人,朝他走去,伸出手去,卻怎樣跑也無法接近。江淮急的幾乎快跑起來,可他跑的越快,那人離他也越遠,直到席謹河的身影消逝在一片白光中,床頭的鬧鈴正好響起,LED燈停在8:00。

  江淮伸手揉頭髮,覺得大腦發漲地有些難受,像是往裡面塞了一大團棉花,現在都灌了水,沉甸甸的。

  他從床上爬起來,掀開窗簾,外面恰好是個大晴天。江淮就這樣站在窗台發呆,直到被陽光刺激地兩眼發澀,才轉過身來,去洗漱換衣服。

  衣櫥里有一隻20寸的深灰色小行李箱,是他來時拿著的,甚至都沒有塞滿,單只手拎著都覺得輕飄飄的。

  這兩年來,他總是會盯著這箱子看,拿出來又放回去,猶豫不決。只是每每這時,江淮總能記起不知從哪裡看過的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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