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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拉西扯,顧著睡覺的孩子,兩人都壓低了聲音。要是突然有人闖進來,還以為是特務接頭!蘇錚讓了四回茶,郎曼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看來喝洋墨水的,早就忘了祖宗的規矩。

  郎曼漸漸顯得有些心神不寧,蘇錚憑經驗慢慢地住了嘴,等著對方說話。郎曼依然不著邊際地瞎扯,可是心思已經明顯不在這上面,連蘇錚只是敷衍都沒看出來。

  “蘇錚,”郎曼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有件事,我想請教一下!”

  “請教?談不上,談不上。有什麼能幫忙的請講。”

  “我想……我想追秦斌。但是你是他前妻,我們又這麼熟,我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郎曼搓著手,聳肩歪頭斜眼撇嘴,一副西方人說話言不由衷時的樣子。

  蘇錚半張著嘴巴,呵呵了兩聲,說不清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反正肺里空蕩蕩的有些窒息。她趕緊深吸了一口氣,才緩過勁兒來,腦子也有了反應,“有啥介意不介意的,你追他,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我知道在國內,很多夫妻都是離婚不能忘情,有時候就是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離婚以後就後悔得想復婚。當然我不是說你,你和秦斌的問題不在此列。可是現在有目共睹,秦斌已經和那個人斷了關係,相信從今往後他也能吸取教訓不再亂來。況且,我覺得秦斌的本性不壞,只是誤入歧途。如果有人給他一個機會,他仍然有權得到一個完整幸福的家。你是我的好朋友,又是秦斌的前妻,你當然有優先權。”

  原諒秦斌,從頭再來?他還有未來?

  這是蘇錚第二次意識到秦斌可以原諒,而且是實實在在地有了新的選擇!在她孤獨絕望得要死時,那個人卻“枯木逢春”,還——“有權”?

  蘇錚死死地盯著郎曼,良久才皮笑肉不笑地動了下臉皮上的肉,說:“郎曼,你這不是拿我我開涮嘛!好馬不吃回頭糙,他那樣的人根本不值。”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對你來說,秦斌是不可原諒不可饒恕的,因為他背叛過你。可是對我來說,他的過去只是人云亦云的歷史,即使是真實的,也是刻在竹簡上的文字,過眼雲煙。我看到的是改過自新努力工作的他,是發憤圖強不斷進取的男人。”

  “你不……借鑑一下歷史?”

  “當然要借鑑。所以我會時刻提醒自己不給他背叛的機會,會更加注意他的要求,努力地去維護和創造屬於兩個人的幸福。對你來說,復婚是背著包袱在前進;對我來說,和秦斌在一起,只是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呵呵,你都知道我沒勇氣背包袱,來問我……”

  郎曼猛地察覺到蘇錚的不快,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但是隨即,她又抬起來,笑著平靜地對蘇錚說:“蘇錚,依照我的了解,你是不可能和秦斌複合的。但是從女人的角度,我很欣賞你工作的態度,和你的堅強。說實話,我不排除有一天秦斌會故態復萌,那時候我未必能如你這麼灑脫。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後。許多事,理不清。”

  郎曼頓了一下,“我不想和你爭什麼。可是上天讓我們都在秦斌身邊出現。如果你仍然愛著他,我絕不插手。如果你不愛,我也絕不放手。我想……”郎曼伸手握住蘇錚的手,“無論如何,我們都做朋友。愛得坦白,追得磊落。還是朋友?!”

  郎曼緊張地看著蘇錚,有一瞬間蘇錚似乎被她的說辭感動了,但是只要一想起她會給秦斌一個“幸福的未來”,蘇錚的心裡就像刀割了一樣的疼。

  她見不得秦斌好!

  她就要看著秦斌贖罪般活著才舒坦!

  她費了無數個日夜熬過的怨念並沒有消失,而是等著復活的機會!

  怨念,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兩條黑色巨蛇,交纏在一起冉冉升起,在她面前盤旋,然後緊緊地扣住蘇錚的大腦。

  鬆了松圓圓的睡衣領口,蘇錚點點頭,“好啊,你說得對。男未婚,女未嫁,誰都有權利嘛!我雖然不鼓勵你追求他,但是追求誰總是你自己的權利。而且,我和秦斌不存在任何法律關係,他只和朝朝存在撫養關係,這也……不是基於我的。呵呵,都是窮光蛋,又不像西方的有錢人,還給孩子弄個什麼基金會,我做個監護人,可能關係還複雜點兒。這個,你隨便,隨便。”蘇錚摸摸頭,濕漉漉的竟然冒汗了。

  郎曼看出蘇錚的彆扭,和說不出來的尷尬,但是她寧願相信說出來的話,而拒絕去探究或許連蘇錚本人都不清楚的潛台詞。所以,她鬆了口氣,笑著說:“這樣就好,謝謝你!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送郎曼出門,蘇錚幾乎是飄到自己床上的。四仰八叉地躺著,想著要離婚的父母,想著要幸福的秦斌,想著要朋友的郎曼,想著要爸媽的兒子,一切的一切交織在一起,和那兩條黑色的巨蛇一起編織成一個巨大的袋子,好像血滴子一樣罩在自己的頭上——

  慢慢地,融化了。

  蘇錚病了,還病得不輕。不過這一次,她不打算麻煩父母。

  硬撐了一天,看到所里同事驚恐躲避的眼神,蘇錚想起“甲流”這個可怕的字眼。死就死吧,落個清淨。只是秦朝太無辜,不能跟著自己受罪。這種一個人扛下的辛苦和悲壯,讓她多了幾分受虐般的快感。那一絲天下人都對不起自己的自虐情緒讓她對生活無端地自信起來。但是,這一絲的憤世嫉俗並沒有讓她的病情有任何好轉,相反越發加重了。

  蘇錚藉口感冒,告訴蘇媽媽這幾天留秦朝在家裡住,自己不方便回去。電話里,蘇媽媽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問:“是不是我和你爸的事兒讓你心煩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們挺不容易的。為了我,犧牲了那麼多。”

  “開始是為了你,後來就是為了自己。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和你爸過那麼多年嗎?如果只是我自己單方面的努力,真的能過下去嗎?”蘇媽媽隔著電話,幽幽地說著、。

  “媽,我和秦斌,都有各自的生活。”

  事實上,要開始新生活的,是秦斌。而她,在頭破血流之後,已經漸漸退縮了。

  蘇媽媽似乎明白女兒沒有聽進自己的話,頓了頓說:“那就好,不過,你還是要記得,婚姻不是兒戲,感情是基礎,但也不是全部。如果你沒有結婚,我會告訴你,秦斌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缺點,那百分之一的優點都要看成百分之百。你,明白嗎?”

  蘇錚點點頭,“明白。剛結婚那會兒,您就說了,婚前看缺點,婚後看優點。”蘇錚苦笑了一下,“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看,有什麼用?”

  電話那頭是一陣長長的沉默,良久,才傳來低低的啜泣。蘇錚心裡一酸,“媽,都過去了。下次我找個跟我一起看的,全球幾十億人口,一半的男人,肯定有適合我的。”

  那邊似乎哽咽著說了句什麼,便被蘇錚催促著掛斷了電話。短暫的靜音後,是一聲長而單調的忙音。

  蘇錚拿著電話愣了半晌,才嘆口氣慢慢地坐下。一邊是自己打結,一邊要去替人解結,就算是超人,也不過是維持精神上的完整。但是如果明天再交給自己一個離婚案,她就要徹底精神分裂了!對別人,這不過是個戲劇性的假設,但是對一個律師,卻是司空見慣的工作內容。

  蘇錚開始害怕。

  外面漸漸黑下來,蘇錚摸索到檯燈的開關,在摁下去的一剎那猶豫起來,當真要讓明天到來嗎?明天真的有希望嗎?

  黎明破曉的晨光打破了蘇錚家裡的凝幕,新的一天還是不緊不慢地來了。蘇錚揉揉眼,骨骼發出可怕的咔咔聲,酸疼隨著動作像電流一樣在身體裡最先恢復——她在沙發上坐了一夜。

  眼屎多得可怕,昨夜流淚太多,眼睛周圍高高地鼓起,越發顯得蒼老。自己都不愛惜自己,怎麼怨別人啊!

  蘇錚點著鏡子裡的自己,“你啊,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倒下來!來,先把這腫眼泡消掉,然後去掙錢。沒有錢的女人怎麼撫養小的,贍養老的啊,男人哦——”蘇錚搖了搖頭,打開洗澡水,開始從上到下地梳理。

  你可以頹廢,可以自棄,可以自卑,但是只要上班,就必須打起精神,整出一個精裝版的女人。

  粉底、腮紅、眼影、假睫毛,再加一副無框眼鏡,蘇錚對著鏡子裡的女人微笑,“蘇律師,祝你萬事如意!”

  辦公室里空無一人,蘇錚來早了。可是聞著空氣中熟悉的生硬氣息,摸著冷冰冰的擋板,蘇錚的心慢慢沉靜下來。

  掙錢,養活自己,有工作就有希望!

  路亞請假沒來,除了使大家各自分擔了一部分前台工作之外,並沒有激起太多的議論——換句話說,就是無人關心。

  蘇錚正忙著,手機響了,葛聰?

  這段時間忙得四腳著地,心情down到谷底,這個人除了上次郎曼來時想起一下,平時多半都忘了。

  “晚上能出來一下嗎?我請客。”葛聰的聲音有些沮喪。

  蘇錚點頭答應,“但是我感冒了,你不介意吧?”

  “沒事,麻風我也不介意。蘇姐,我六點在你們樓下等你。”

  電話掛斷,蘇錚坐在那裡發呆,蘇姐?真是一個奇怪的稱呼。

  葛聰很準時,而且還換了一身休閒衣服。米色的上衣白色韻褲子,標準帥哥裝扮,如果額前分綹長發,會有無數腐女冒出來分辨他是攻還是受。

  蘇錚發現自己對男人的鑑賞能力還有本能,自嘲地安慰了一下。開車帶著葛聰去了一家胡同小館,人不算多,菜品還算精緻。尤其是提供的免費茶,今天是福建的大紅袍,輕抿一口,香濃意遠,才知道為什麼要在菜單上特意標出來:開店酬賓茶!

  .

  兩人都不是為了吃而來,品呷之後,葛聰慢慢說出經過,他和路亞分手了,而且是葛聰自己提出來的。但是看起來,被甩的人好像葛聰。

  氣氛怪怪的,蘇錚不知道該開什麼玩笑,只能低頭品茶。品來品去,品出自己的茶藝太差,茶味寡淡,老闆太摳。葛聰依然沉默不語,像喝酒一樣喝茶。

  “廁所在那邊,男女分開的。”蘇錚善解人意地指著廁所的方向。她剛去了一趟,回來以後發現葛聰還是同樣的姿勢,善意地理解他是不好意思。許多小餐館男女混用一個衛生間,一把插銷,解決分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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