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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結果,皇帝不滿意,其實朝廷宗室也不滿意,可若不肯各退一步,這事情就僵在那兒成了死局。

  最後也只能如此了,在皇帝命人以親王之禮厚葬福王后,算是告一段落。

  福王的葬禮十分隆重,不少宗室重臣都送了奠儀過去,不知道還以為是一位當權的王爺而不是個因為謀反之罪被關在皇陵的失勢皇帝。

  葬禮上的盛況傳到皇帝耳里,猶如打翻了調味品,令皇帝五味陳雜。他知道經此一事大臣們對他更不滿了,可他也沒辦法,那是他親生母親,他能怎麼辦?

  還有晉王,皇帝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堂兄了,更不確定這位堂兄是否有反心。他眼前一會兒是錢太后聲色俱厲說晉王狼子野心的畫面。一會兒又變成了祁王語重心長說官逼民反。

  官逼民反!

  皇帝反覆咀嚼著這兩個字,突然間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更讓皇帝透不過氣來的事接踵而來。福王頭七過後,皇陵開始鬧鬼,準確來說是錢太后看見福王了,但是宮人侍衛都表示一切正常,可錢太后口口聲聲說她看見了福王。

  落在旁人耳里自然是她心虛所致,消息報到祁王那,祁王只派了御醫過去。

  可錢太后見鬼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不消半個月人就憔悴不堪,神智都有些混亂了。祁王報到皇帝那,皇帝悄悄派了高僧和道士過去了幾趟,然而依舊毫無成效。

  “……怕是福王死後怨氣難消,所以回來報仇了,要不怎麼就太后看得見,咱們一點都沒影響。”

  “誰說不是呢,福王實在是太慘了,就是我都瞧著於心不忍。”

  “行了,不知道皇陵里陰氣重,你們還在這兒說有的沒的,不怕招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略年長的宮人輕輕呵斥了一聲:“趕緊回房,沒見天要黑了。”

  兩個小宮女應了一聲,一吐舌頭就要回房。

  一轉身就見眼周發青,眼底布滿血絲的錢太后惡狠狠的瞪著她們,嚇得三人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磕頭求饒:“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錢太后額上青筋暴跳,厲喝:“打死,打死,拖下去亂棍打死。”

  幾個嬤嬤上前便拖著人下去了,那三個宮女聲淚俱下的求饒:“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錢太后陰沉著一張臉無動於衷。

  眼見求饒不得,其中年紀最小的那宮女神色一變,逼得猙獰怨毒:“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你等著,我會福王一塊回來找你的。”

  錢太后心臟驟然停了一拍,暴跳如雷:“堵住她的嘴,快點堵住的嘴。”

  很快那三個宮女就被堵著嘴拖了下去,只拿著一雙怨毒都得眼睛死死的盯著錢太后。

  盯得錢太后頭皮發麻,四肢發涼。

  大宮女玉蘭一看不好,忙道:“快扶娘娘回寢殿。”

  而那三個被拖走的宮女,原以為自己會被亂棍打死,不想旁的兩人只挨了十棍,而那放話做鬼也不放過太后的宮女挨了二十棍之後,就沒再繼續,疼得冷汗淋漓的三人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的嬤嬤。

  “妄議主子,這幾下你們挨得不冤,以後長點記性,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該說。日後就去西陵那兒伺候,別跑來招太后娘娘的眼。”

  她們雖是太后的人,可太后被宗人府看管了起來,早前宗人府就定了規矩,一切依宮規辦事。

  其實在錢太后被送進皇陵收走金印之後,她就只有太后之名沒了太后之實。之前是因為負責看守的人是帝黨,所以錢太后能繼續威風。可眼下是祁王看守,錢太后便沒了特權。

  說來這還救了不少人命,自從錢太后見鬼之後,錢太后脾氣越發暴虐,動不動就要把人拖下去打死。

  錢太后被扶進寢殿,吃了藥之後,精神略有好轉,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可沒睡多久,錢太后就驚坐起來。“不要過來,哀家是太后,哀家是太后!”

  她雙眼大睜,不住往後縮,似乎是看見了極為恐懼的事情。

  “太后,太后!”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響起來。

  錢太后置若罔聞,見有人走近她操起玉枕就砸過去:“鄭如燕你個賤人,你以為你做了鬼,哀家會怕你嗎!哀家不怕你,哀家是太后,哀家的兒子是皇帝,是真龍天子!”

  宮人面面相覷,想靠近卻又近不了身。

  直到錢太后自己累了,神智也似乎恢復過來,她望著滿地狼藉,瞳孔縮了又縮。長此以往,她一定會被鄭氏母子倆害死的。她抬眼逡巡了一圈,皇陵陰氣重,鄭氏母子倆可不就尋來了。

  “皇帝,快讓皇帝來見哀家!”錢太后大聲喊道,紫禁城龍氣重,鬼神莫侵,她兒子還是天子,她就不信鄭氏母子倆還敢來尋她。

  第181章

  皇帝悄不溜丟的將錢太后接回了皇宮。

  負責看守錢太后的宗人府侍衛阻撓不得, 只得放行, 然後十萬火急的通知了祁王這個噩耗。

  彼時,祁王正在與晉王月下小酌,陪坐的還有祁王世子和江樅陽。

  晉王淺酌一口酒, 苦笑一聲:“與王叔這般坐著喝酒的日子, 怕是喝一次少一次了。”

  “堂兄何出此言?”祁王世子訝異。

  晉王幽幽一嘆:“福王之事被告發, 太后認定了是我做的, 就是陛下,”他仰頭灌下一杯酒, 握著酒杯的手上青筋清晰可見:“陛下也疑了我。若不是那幾個太監宮女交由皇叔審問, 而是交給別人,那些人早就被屈打成招, 指認是我指使他們的了。陛下, 陛下這是想讓我給太后當替罪羊啊。”

  祁王道:“你不要多想,事情已經過去了。”

  晉王搖頭:“王叔不必安慰我, 陛下已經懷疑我了, 何況太后已經認定是我設計她,她是萬萬容不得我了。天下皆知,陛下是個孝子!”

  祁王靜默了一瞬,才道:“太后已經被禁足皇陵。”

  “可陛下隔三差五就要去探視太后,”晉王扯了扯嘴角,又給自己注滿了酒杯:“說不得什麼時候陛下就把太后接回宮了。”

  “若是哪天侄兒遭了難,還請王叔代為照顧我府上家小。”晉王對祁王舉起了酒杯,似在拜託。

  祁王板著臉道:“你說什麼喪氣話。”

  晉王:“福王前車之鑑就在跟前, 叫我如何不擔心。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后心胸委實不寬廣,指不定哪天她就出手對付我了。”

  祁王:“你別胡思亂想,大臣和宗室們不會由著陛下胡鬧的。”

  話音剛落,就有人急匆匆的跑進來:“王爺,皇上將太后娘娘接回宮了。”

  祁王臉皮抽了抽,一臉的尷尬。剛說不會由著皇帝胡鬧,皇帝就胡鬧了。

  晉王目光一閃,拿著酒杯的手輕輕一晃,不是恐懼而是興奮。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心中大喜,他面上卻是浮現悲哀之色。

  “王叔去勸勸陛下吧!”晉王萬般無奈道:“福王之事餘波未消,陛下還剛在朝上信誓旦旦保證絕不會接太后回宮。陛下卻……明天朝野內外還不得鬧翻了天。”

  趁著晚上偷偷把人接回宮,虧得皇帝做了出來,真以為這樣子就沒人知道了。簡直是愚不可及,大慶江山落在這母子倆手裡,早晚要被他們敗光了。

  祁王垂了垂眼皮:“該說的不該說,我都說了。陛下聽不進去,我又能如何,再去說不過是討人嫌罷了,沒得糟了別人的眼。”

  晉王望著他難掩失望的面龐,若是願意勸證明還沒放棄,當連勸都不肯勸時,那是覺無藥可救,不肯白費口舌了。

  這一刻晉王心緒翻湧,祁王在宗室內位高權重,且因為他處事公正,一直以來對皇帝苦口婆心的勸導,而不是一味逢迎,所以在朝臣中口碑和人緣也極佳。若是得了他的支持與他不亞於如虎添翼。

  祁王不著痕的掃一眼晉王,到底還年輕,哪怕極力掩飾可還是泄露了真實情緒。晉王很高興,他也的確有理由高興。皇帝越讓臣民失望,局勢便對他越有利。

  就是不知錢太后‘見鬼’這事是不是出自晉王手筆。看守錢太后的都是他的人,他一直都查不到蛛絲馬跡,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堅信背後有人搗鬼,世上哪有什麼鬼神。

  還有那些替福王伸冤的太監宮女,祁王爺堅信背後有人指使。但是時至今日也不能確定是不是晉王安排的,目前唯一能確定也就是福王能順利逃出皇陵是晉王一手主導。

  若這些都是他安排的,祁王心神一凝,他就要重新估量下這個侄子了。

  兩人各懷心思,也都沒了繼續飲酒的興致,晉王提出告辭後,祁王便讓長子代他送客。

  “錦衣衛那你多上點心。”祁王對江樅陽道。

  現任錦衣衛指揮使病重,皇帝因為找不到好的人選替代,便沒同意他致仕的摺子,令他在家休養。錦衣衛順理成章的就落到了兩位指揮同知手上。

  要不是江樅陽年紀資歷不足,祁王都想使把勁把他供上指揮使之位,想來皇帝這個面子還是會給他的。

  江樅陽抬手一拱:“您放心!”猶豫了下他看向祁王:“晉王?”晉王之心,昭然若揭,也就皇帝還稀里糊塗的。

  “且看看吧!”祁王語氣幽幽:“我總是希望太太平平的,可有時候天不隨人願。然不管局勢如何變化,咱們家都得有自保之力,你明白嗎?”

  江樅陽垂首道:“明白!”

  祁王便笑了笑。

  #

  前腳皇帝和錢太后剛回到皇宮,後腳消息就傳入了勛貴重臣耳中。又不是瞎子,那麼一群大活人,想不看見都難。

  礙於皇宮已經下了匙,大家都只能摩拳擦掌,等著第二日早朝時好好進諫一番。

  外臣進不了宮門,宮內人就沒這個顧慮了。陸靜怡聽聞皇帝把錢太后接了回來,立即寫了中宮箋表命人呈給皇帝。大意便是人無信而不立,勸皇帝三思而後行。

  皇帝命人回傳一句,百善孝為先。

  當時坤寧宮裡除了陸靜怡,還有良妃等之前被錢太后坑害過的嬪妃,那一瞬多少人差點撕裂手裡的錦帕,尤其是良妃,一張俏臉瞬間陰沉如水。

  皇帝要盡孝,所以她們這些人就活該被錢太后害的流掉孩子懷不上孩子們?簡直是欺人太甚,這才去了皇陵多久,半年都沒到!還惹出了福王這樣震驚天下的醜事,居然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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