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江長明起初愣了愣,等意識到吳海韻話裡有話時。忙丟下手中的樹苗,往吳海韻屁股後面追。這一幕正好讓回來抱樹苗的六根看見了,六根心說:“城裡人咋都這樣。見上個女人就丟不開,真沒出息。”

  江長明追上吳海韻,卻不知這麼急追上來做什麼,嘴唇動著,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吳海韻板著個面孔:“你回去吧,我自己認得路。”

  “送送,我送送你。”江長明訕訕道。

  遠處,司機看見吳海韻過了沙梁子,趕忙從樹林裡走出來,往車前去吳海韻止住步子,道:“江主任,我是一心一意想跟你合起心來做點兒事的,真沒想到,你的心裡也見不得陽光。”

  這句話把江長明說蒙了,直到吳海韻坐車離開,他都沒從陽光兩個字里回過神來。難道。我真是懷疑錯了?

  第二天,他來到縣城,沙窩鋪手機沒信號,通信真是麻煩。要想跟外界交流點兒什麼,必須得費上一天時間,跑一趟縣城。他在賓館裡費了好大勁兒,才撥通周曉哲留給他的那部手機,這事必須向周曉哲匯報,種樹在即,他既不敢輕易失掉一個合作夥伴,更不敢錯上賊船。等他把情況向周曉哲說明,周曉哲在那邊笑著說:“我看你現在小心得有點兒過頭了。那個吳海韻我沒接觸過,不過有人向我提起過她,我個人覺得,這人應該靠得住,沒你想的那麼黑暗。至於到底該不該合作,還是靠你自己判斷。對了,你那邊的工作抓緊點兒,省上可能要在沙窩鋪召開現場會,長明,省委和省政府決心很大,胡楊河流域的攻堅戰,很快要打響了。”

  合上電話很久。江長明還沉浸在激動中,周曉哲對吳海韻的評價,在他心裡一閃便過去了,令他激動不已的,是周曉哲最後那句話。

  坦率講,江長明並不是一個多高尚的人,這一點,他自己也很清楚。論事業,他遠不及老師鄭達遠那麼執著,那麼痴迷。老師鄭達遠是為沙漠也好,為棗花也好,總算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這片土地。他呢,有過動搖,有過彷徨,甚至想過逃跑。要不然,前些年也不會那麼迷上心地往美國去。他只能算是個中途回頭的人,不過這一回頭,讓他明白了許多事理,也懂得自己的後半生,該怎麼走。論感情,他更是不及老師鄭達遠,儘管鄭達遠的一生也寫滿荒唐,可荒唐跟荒唐不一樣。畢竟,他為自己心愛的人,付出了一生。他呢?自從白洋走後,他的感情便是一片荒漠,還不是寸糙不生的荒漠,是長滿雜糙的荒漠。現在他才明白,自己在感情上,贏得起,輸不起。而且還充滿了優柔寡斷。他原以為自己會很執著地跟肖依雯發展下去,沒想沙沙一攻擊,他便亂了章法,亂了心態。到現在,他都不敢跟肖依雯解釋幾句,更是沒力量將沙沙完全地拒絕開。

  這種男人,令他自己都很失望。

  但,對沙窩鋪,對騰格里,江長明這一次是認真的,是充滿焦慮和憂患的。空前的焦慮。

  這絕不是故作崇高,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任何一個還有點兒責任感的人,只要在騰格里走一遭,只要親眼看看沙鄉人的日子,看看這兒大張著的嘴巴,這種憂慮,就跑不了地要纏上你,讓你寢食難安。

  周曉哲這句話,終於讓他吃了定心丸。

  就在那次喝酒中,老范還充滿懷疑地說:“每次都說要治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風聲大,雨點小,我算是把這種口號聽膩了。”當時江長明沒敢打啥保證,但今兒個,這保證他敢打了。

  人對人的信任其實很簡單,完全就是一種自我感覺,感覺好,信任度便強,感覺糟,這信任度,怕是一輩子也建立不起來。

  江長明對周曉哲,大約就屬於這種情況。

  江長明這一次沒感覺錯,就在他跟周曉哲通完電話的第二天,省委關於胡楊河流域綜合治理的攻堅戰,打響了第一槍。

  沒想,這第一槍,先打在了官員身上。

  或者說,省委的手術刀,先動在了官員的不作為上。胡楊河流域內的幾個市,人員開始大調整。那些只說不乾的,或者說一套干一套的,還有幹得少說得多的,無一倖免,全都進入了調整名單。出乎意料的,五涼市副市長龍勇被破格提拔到市委一把手的位子上。

  都說,這跟當初龍勇唱給周曉哲的那台戲有關。沙漠水庫斷水,龍勇是挨了批,但這批挨得值,它總算讓人們震醒,不是大自然在報復我們,而是我們自己在報復自己!

  龍勇一上任,李楊便發了急,在五涼市,李楊最最擔心的,就是龍勇當權。這是一個不可小看的人物啊,自己的所作所為,可以瞞得了別人,要想瞞過這個龍勇,難!

  思慮再三,李楊決定去趟省城,他想問清楚,上面到底啥意思,怎麼會讓龍勇在這個時候出任市長?他還沒到省城,就有人打來電話。告訴他有人對他失望了,打電話的人勸他暫時收斂點兒,千萬不要找什麼人,更不要指望從誰嘴裡問出個結果。

  李楊僵在車裡,難道風向真的變了?難道上面真的要動真了?山雨欲來啊。

  李楊感到從未有過的灰暗,不,是黑暗。興許,他的政治生涯,也要終止在沙縣了。龍勇上任的第二天,就趕赴沙窩鋪,他給江長明帶來一位客人,這客人不是別人,正是吳海韻。

  2

  紅柳吐綠梭梭撲騰著往展里伸腰的這個日子,一輛小車將牛玉音和棗花送回了沙窩鋪。車是駝駝找的,怕姑姑不坐,玉音撒謊說是肖院長派的車。一路,棗花直嘆說是遇見了好人,要不是肖家父女,她這命,怕就丟在了省城。在姑姑的念叨中,玉音感慨萬千,這一趟看病,她真是欠下不少人情,玉音心裡尋思著,這情,一定要還,哪怕還一輩子,也要還。

  遠遠地看見沙窩鋪,棗花眼裡的淚就出來了,由不得自己。她原想經過這一場生死,自己對沙窩鋪,會看得淡些。哪知,一聞見滾滾沙浪,一嗅見紅柳的味兒,她的心,就撲撲騰騰跳了。她抓住玉音的手,死死地抓住,生怕玉音將她甩半路上,她到不了沙窩鋪。

  看見那股沙塵,羊倌六根拋下手裡的水桶,就往紅木房子跑,邊跑邊喊:“沙丫頭,沙丫頭,快出來,她們來了。”

  沙沙懶洋洋的,無精打採得很。這個春天,沙沙很少到林子裡幹活兒,先是說幫尚立敏整理資料,翻了幾天資料,就喊頭痛。鄭達遠留下的那些東西,簡直天書一般,這東西也可能只有尚立敏能看懂,反正沙沙是越看越頭痛。後來又說要跟著小常搞育種,育了沒半天,臉上就起了皮。雖是春日,沙漠的太陽卻遠比省城的毒,加上她那靠美容霜養護的皮膚,哪經得住曬。她照著鏡子,乾號了一個小時,又跟江長明嚷著回省城。江長明剛說了聲:“回就回,你以為誰想留你?”她就叫了:“江長明,你不能這樣待我,人家為你,把啥都捨出來了,你怎麼還是惡狠狠的態度。”

  江長明懶得理她,理也理不出個結果,沙沙見吵鬧不出個啥,就又悄悄去找常八官,想在常八官那邊謀個不用曬太陽的活兒。哪知常八官一看見她來,嚇得就往沙梁子那邊跑。氣得她直跺腳,“我又不是鬼,你們這麼怕我幹什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