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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他跑,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縣政府的大門開著哩,我給他背回去!”

  看著這個一臉溝壑的莊稼人,肖天想說什麼,沒說。肖天已知道沙縣官員撤走的事,是女兒肖依雯告訴他的。女兒說,沙縣方面已知道國際組織派官員私訪的事,很惱火,認為遭人戲弄了。對牛棗花,他們突然就沒了興趣,自認為幹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所以沒跟醫院方面打招呼就把人撤走了。女兒說這話時很氣憤,流露出一腔正義。肖天笑了笑,他理解女兒,女兒還年輕,對這個社會,看得還不是太透。等女兒再經歷些風雨,就不會這麼激動了。不過對牛根實,他卻是另種態度,這個外表老實巴交的男人,有點兒可惡,還有他那個老婆,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念在他是病人家屬的份上,肖天忍了幾忍,沒把心裡的不滿發泄出來。牛根實嚷了一陣,見肖天不接茬,恨恨道:“算了,不跟你說,你們穿的一條褲子,就想著掙錢,老百姓的死活,你們看不見!”說完,提著他那個一直提在手裡的蛇皮袋子,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肖天發了好長一會兒怔。意識到自己開小差,他忙收住思緒,苦苦笑了笑,去找玉音了。

  聽完肖天的話,玉音感激地點點頭,說:“怎麼治,我全聽醫院的。肖叔叔,我姑姑她不容易,你一定要救救她啊。”肖天忍住心裡的難過,點點頭。兩個人從辦公室走出來,肖天又為棗花做了一次檢查,什麼也沒說,表情沉重地走出了病房。玉音跟出來,一直跟到樓梯口。肖天停下步子,問:“醫藥費有困難嗎?”玉音憋著嗓子,道:“醫藥費的事,不用你們擔心,我一定會湊齊。”肖天想說,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啊,又怕加重這孩子的負擔,沉默了片刻,告辭走了。

  玉音再回到病房,就見姑姑已換好自己的衣裳,打病床上走了下來。

  “姑姑,你這是幹啥?”玉音驚問道。

  “音兒,不治了,咱回去,回沙窩鋪去。”牛棗花掙彈著,想努力讓自己的病表現得輕點兒,可她那樣兒,哪裡能努力得起來。話還沒說完,人便費力得喘不過氣。

  “姑姑,你亂說些啥?快躺下,你可別再嚇我。”玉音邊說邊將姑姑抱回床上。真是想不到,這才幾天,姑姑便輕得如同孩子。玉音感覺抱在懷裡的已不再是姑姑,而是一捆子乾柴。

  “音兒,聽姑的話,咱回去,這省城的醫院,哪是咱住得的。”

  “姑姑——”玉音真是不知該咋勸說姑姑了,這些天,為了讓姑姑安心治病,她算是費盡了口舌,簡直把這二十多年的話都趕在一起說了。

  “音兒,你個傻丫頭,姑沒事,姑硬朗著哩。姑這一輩子,連個藥片子都很少吃。你讓姑躺在這裡,姑難受……”

  “姑——”玉音心裡,早已是翻江倒海,除了哭,她還能說什麼?

  就在兩個人抱頭相哭的當兒,門外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玉音抹了把淚,又慌忙把姑姑臉上的淚也給抹掉,這才跑去開門。門一開,就有一大束鮮花先送進門來。駝駝坐在輪椅上,鮮花把他給遮沒了。等鮮花進了門,玉音才看見,後面跟著的,還有護士肖依雯和氣質不凡的江長明。

  一看是玉音的朋友來了,棗花想掙彈著起身,被肖依雯攔擋住了。肖依雯說,她剛剛換班,正好看見駝駝跟長明,就一併過來了。駝駝說:“真是不好意思,這兩天我去外面演出,昨天才回來。”說完,又掉頭問棗花:“姑姑,感覺好些了沒?”

  棗花一聽駝駝的口音像沙鄉人,忙問:“你說話咋這麼熟?”

  駝駝笑道:“我家也是沙鄉的,跟你們近,就在羊路。”

  “羊路?”棗花費勁想了半天,猛然道:“你不會是駝六爺的孫子吧?”

  “姑姑眼真是尖,我爺爺就是駝六爺。”一聽棗花認出自己,駝駝忽然就親切得不成。玉音悄悄拿腳踩了他一下,又給他擠了個眼色。當初玉音給駝駝輸血那檔子事,姑姑雖是知道,但玉音一直瞞著姑姑,並沒告訴她救的人就是羊路村的駝駝,玉音只說是個陌生人,後來沒救下,死了。這陣兒見駝駝一口一個姑的,生怕他一漏嘴,把實話給說出來。駝駝並不知情,他還正想著怎麼婉轉地把這層意思表達出來呢。江長明見狀,忙插話道:“駝駝,病人需要多休息,我們先走吧,改日再來。”

  駝駝像是不想走,他今兒來,是真心報答恩人的,這一次,說啥也要把這份情還上。就在玉音幾個眼睛擠來擠去的空兒,棗花又發病了,胸悶氣短,呼吸有點兒艱難,大約是在這裡見了沙鄉人,有點兒觸景生情。肖依雯趕快上前施救,同時摁響了呼救器,病房一時又亂起來,駝駝只好跟著江長明,悻悻下了樓。經過收費室時,他跟江長明往棗花的帳號上存了些錢。駝駝存了三萬,江長明存了五千。做完這些,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無語地離開特病區。

  外面的陽光很艷,陽光打在臉上,竟然還是生出一種疼痛感。

  第二天,江長明回到了沙縣。

  迎接工作雖然糙糙收了場,但對沙漠所而言,工作卻一刻也不能停留。江長明有個願望,一定要把老師這項成果推廣開,不但要推廣開,還要名正言順為老師爭取到應該得到的榮譽。人雖是走了,成果和榮譽,卻永遠屬於他。

  與此同時,另一件事也在秘密展開。江長明這次沒驚動任何人,他向周曉哲保證,無論背景多麼複雜,他都要撥開這層層迷霧,讓該顯的真相顯出來。

  第一個進入他視野的,是馬鳴。自打孟小舟當了沙漠所所長,馬鳴跟沙漠所,突然拉開了距離,尤其是專家隊進駐沙縣後,馬鳴更是小心謹慎,絕少在場面上露臉。江長明已了解到,沙縣沙生植物開發公司是縣政府跟北方光大實業聯合出資興辦的一家股份制企業,代表縣政府行使管理權的,是一個姓董的女人,這女人很神秘,多的時間,她不在沙縣,開發公司的事,她也很少插手,公司說穿了還是馬鳴在經營。還有消息表明,自從成立沙生植物開發公司後,馬鳴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這邊,他原來的北方光大實業,反倒成了個空架子。工商局一位知情人士說,北方光大實業原本就沒多少資產,馬鳴用一輛奔馳蒙住了別人的眼,加上他敢於花錢,財大氣粗的樣子讓人誤以為他是富商。馬鳴是沙縣招商引資引來的,是沙縣政府官員的座上賓,這一點,也使他在沙縣具備了某種呼風喚雨的能耐。有證據表明,他跟沙縣縣長白俊傑關係非同一般。白俊傑被帶走後,馬鳴突然變得收斂。不只如此,最近他突然扔下沙生植物開發公司不管,又將精力投入到北方光大實業。

  江長明通過關係,以合作推廣“達遠三代”為名,將馬鳴約到了一家酒店。兩個人原本就認識,只是關係很淡,江長明到沙漠所不久,馬鳴就下海經商了。但畢竟,也算同在一起共過事,所以見面也沒顯出多少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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