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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天運的臉一下白了!市里審計結果出來時,他曾找人了解過省里對住建廳的審計,當時是問審計廳一位官員,那位官員告訴他,很多事上面不讓碰,不斷有人打招呼下指令,但負責審計的專家組姚組長是個很有血性的女人,被人稱為審計界的鐵娘子,什麼不讓碰偏碰什麼,哪怕天王老子打招呼她也不買帳。

  “遲早會出大事的,要麼姚組長走人,要麼,建委整個班子翻船。”那位官員當時非常邪乎地跟朱天運說。劉志堅出逃後,朱天運再次找這位官員,當時他就猜想劉志堅倉惶出逃可能跟審計有關,遺憾的是,這位官員再也不接電話,極力迴避他了。

  官場上,有人一旦有意迴避你,你就千萬別再硬找,就跟有人如果硬粘你你千萬要留神一樣。官場上的往來是有很多信號的,每張臉都是風向表都是官場晴陰的探測器。人家主動迴避,要麼是有難言之隱,不便見你,要麼你有問題,他不能再見。為官多年,朱天運從來不干強人所難之事。可是,那個懸疑一直在他心裡。現在聽茹娟這麼一說,他才知道自己當初的預感是正確的。

  “車禍發生後,姚組長突然患病住院,審計組解散,所有的審計材料不翼而飛,專家組集體緘默。這一切,難道不能說明問題?”茹娟近乎在控訴了。朱天運長嘆一聲,他相信有人已把手伸到了各個觸角,開始在四處滅火了。可是相信頂什麼用呢,難道他有回天之術?

  目前沒有!

  “吃飯!”他重重地沖茹娟和李強說了聲,然後粗野地扒拉起飯菜來。

  叫李鐵的刑警也給朱天運帶來了秘密,事關幾千里之外的那場車禍。李鐵說,劉志堅乘坐的是廣州一家貿易公司的車,開車的是那么姓溫的女演員的表哥,劉志堅當時的身份是廣州永信恆泰貿易集團董事長,他的名字不叫劉志堅,持的是一張叫柳宏信的假身份證。溫的身份是他助理兼私人秘書,也用了假身份證,名字是陳鶯鶯。車子快要駛上通往機場的高速路時,前面遭遇車禍,幾名交警指揮著疏散交通。當時堵在路上的車子有幾十輛,劉志堅可能是緊張,怕被盤查,讓司機繞道而行。司機猶豫著不肯,這時間就有警察朝這輛車走來,溫也怕了,厲聲讓她表哥走便道。那地方正好有一便道,約莫五公里長。車子七拐八拐,終於駛上便道,走了約莫五分鐘,一輛大卡迎面駛過來,只聽得轟隆隆一陣巨響,大卡上面的貨物落了下來,堵死了路。司機跳出來,左看看右看看,慢條斯理不急不慌,後來竟坐路邊抽菸去了。登機時間眼看要到,劉志堅心裡發慌,忍不住跳下去跟司機理論幾聲,司機說有種你幫我把貨物裝上啊。劉志堅罵司機不講理,司機說講個嘛理,我沒揍你就是很講理了。無奈之下,劉志堅又讓車子往後倒,想回到原來公路上去。溫演員的表哥滿臉不高興,抱怨他們亂指揮,說這樣的便道根本走不了車。正往後倒著,突聽得一聲巨響,從後面又駛來一輛大卡,毫不客氣一頭就頂到了小車上。小車被彈出老遠,撞到前面那輛大卡上又彈回來,在路面上打了幾個轉,後面大卡趁勢而上,以千鈞之力輾壓過去……

  談起現場的慘狀,李鐵連聲唏噓。朱天運腦子裡冒出血肉橫飛的場面,猛然間又想起一件事,去年某地查案,也是驚天大案,查到後來,有人坐不住了,要強行滅火,紀委一干人不屈壓力,冒著風險繼續查,結果某天,紀委副書記乘坐的車子被幾輛車擋在路上,眾目睽睽之下,重型壓路機從上面轟然輾過,這樣的慘案,最終告之公眾的也是一起交通事故……

  一陣巨大的壓抑後,李鐵又告訴朱天運另一件事,劉志堅跟他老婆是分開逃的,興許他提前預感到什麼,沒讓老婆跟他走同一條線。車禍發生後,劉志堅老婆神秘失蹤,到現在也沒有消息。李鐵說,按他掌握的情況,劉的老婆並沒落到那些人手裡,肯定是躲了起來。

  “馬上找到她!”朱天運下意識地發起了指令。

  一連幾天,朱天運都打不起精神,並不是接二連三的變局嚇住了他,也不是受到來自某方的壓力或威脅,而是他自己給自己不給力。說來奇怪,海東發生如此超強地震,朱天運這邊卻很平靜。一周里沒人找過他,沒人跟他通過電話,就連于洋這邊,好像也突然沉默,不主動跟他聯繫了。有關駱建新一案,現在全變了味。按照郭仲旭要求,海州紀委開始撥亂反正,按照不擴大事態不波及無辜不製造混亂的三不原則,重新梳理案情。郭仲旭煞有介事地下了一道死命令,要求專案小組先從緝拿駱建新入手,通過各方途徑,積極將駱建新引渡回來。

  這等於是給駱建新案重新定了調,先緝拿人,再調查。人不緝拿回來,所有調查工作全部停止。朱天運黯然發出一片苦笑,誰都不能說郭仲旭有錯,他才是抓主要矛盾呢,到哪裡他這話都挑不出毛病,而且會讓人精神振奮。相比之下,趙銘森真就有些亂搞,放著外逃貪官不往回引渡,楞是在內部製造一系列矛盾,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為,趙銘森跟駱建新有什麼勾當,故意貽誤時機,讓駱建新逍遙法外。而人家郭省長才是真正向貪官開刀,不讓外逃貪官有藏身之地,不給貪官任何喘息的機會!

  事實呢?但凡逃出去,能那麼容易引渡回來?遠華走私案賴昌星出去多少年了,到現在還在交涉。還有去年從海東逃走的移動總經理,以及失蹤的湯永麗現在連藏身地點都沒找到。人家這是玩另一種遊戲啊,在遙遙無期的引渡中,讓一切歸於平靜,再也掀不起惡浪,直到人們徹底淡忘!

  什麼是官場智慧,這才是。

  這天劉大狀突然闖了進來,氣急敗壞地說:“這活我不幹了,幹不了,書記你讓我走人,現在我就申請退休。”

  朱天運剛剛練完字,這段時間他突然又對書法產生的興趣,將扔過去幾年的筆重新提了起來。

  “大狀,你來得正好,快來看看,我這字寫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劉大狀看也沒看就道,順手拿起紙杯,接了一杯水,咣里咣當灌了下去,手一抹嘴,又放起了炮:“一夜間烏雲遮頂,啥都變樣了,我受不了,你讓我退休,我回老家種地去。”

  朱天運擱下毛筆,洗了把手,笑呵呵問:“你老家有地啊,多少?”

  “幾十畝呢,夠我種!”

  “不錯,不錯啊,沒想到你還給自己留了一手,不想上班了,回家還有地種。我就虧大發了,就算退了休,也只能打打牌寫寫字,沒你那麼好的福氣,我也好想種塊地啊。”朱天運嘆道。

  “那有什麼,我讓你十畝,足夠種。”

  “一言為定,可不許反悔。”

  劉大狀正想說不反悔,忽然意識到上了朱天運當,自己跑來說什麼,怎麼糊裡糊塗說到種地上了?

  “朱書記,你在逃避!”劉大狀不滿地說。

  “逃避,我逃避什麼?還是說種地,種地好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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