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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陣,朱天運心裡似乎輕鬆許多。要換可以,不過不能離開海東。他又暗自重複一遍領導說過的話。趙朴還在匯報,朱天運卻什麼也沒聽進去。不是他不想聽,而是他對趙朴,已經很有想法了。這次去北京,一個很意外的機會,他聽到了別人對趙朴的議論,雖是在酒桌上,說話者也是無意,但那些話對朱天運,卻震動非常之大。

  一個想兩面得好,兩面都不想放手都要抓緊抓牢的人,不知是該算愚蠢還是該算作聰明?朱天運現在一面都不想抓,抓不到的,真的抓不到。還是老首長說得對,凡事靠自己,自己的前程要自己來爭取,障礙要自己掃,石頭要自己搬,別人充其量,就是替你吆喝幾聲。

  凡事都怕動真,說這個有難度那個有阻撓,這個抱著僥倖那個負隅頑抗,其實是我們沒動真。一動真,所有的抵抗還有僥倖都顯得脆弱,顯得無力。很多進去的人不講話,那是有人不想讓他們講話,做做樣子,時間一到風聲一過就放他們出來。真要讓他們講話,嘴巴是閉不住的。

  誰也沒想到,首先開口的居然是湯永康。

  粗算起來,湯永康被于洋他們帶來也有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的湯永康就像世外高人,面對一次接一次的審訊與問話,要麼裝老大,口氣非常之凶。要麼耍賴,不是嚷胃不舒服就是喊心臟有問題,要去醫院。稍稍對他不好,馬上揚言要找律師,說辦案人員虐待他,刑訊逼供。辦案人員又都知道他的背景,當太了解別人背景時,你的動作就會收斂,會情不自禁地想到“萬一”兩個字。迫於無奈,于洋臨時做出決定,將葉眉調到了這一組。

  湯永康開口並不是因為葉眉,這段時間的葉眉狀態低迷得很,她陷在那場車禍里出不來。那場車禍噩夢一樣籠罩了她,讓她內心充滿恐怖充滿焦慮,還有很深的怕。她已不止一次夢見,她們的車子被撞得粉碎,她掉下去了,朱天運也掉下去了,他們在水中掙扎,江邊沒有人,那個開越野車的男人站在遠處,獰笑著看著他們,直等他們被江水徹底吞沒……

  有段時間,葉眉天天到江邊去,忍不住,那雙腳很自覺地就把她帶到了那裡。去了就站在車子掉下去的地方,死死地望住江面。江水濤濤,惡浪滾滾。

  葉眉動用了不少關係,都是背著朱天運。她想搞清真相,想查到開越野車的男人,那男人下巴上有一撮黑毛,瘦臉,一雙眼睛小小的,一隻還斜著。這是那天緊急狀況下看到的,葉眉相信這些記憶不會有錯。人在萬分危機的情況下,記憶力格外的真實。只是很可惜,到現在葉眉也沒查到那個人。

  葉眉聽說朱天運背後也在暗暗調查,通過公安局騰雲驥副局長。這振奮著葉眉,不過葉眉還是很困惑,他不是不讓查麼,怎麼?

  葉眉最近忽然得到一條線索,那輛車子的新主人根本不是鋼材商,而是半年前才從監獄走出的原黑社會老大,海州海風夜總會老闆高鐵風。高鐵風五年前因組織黑社會、聚眾鬥毆致死人命等多項罪名被判十二年,僅僅四年多,就從裡面出來了。而且一出來,馬上就重操舊業,目前已是……

  高鐵風后面還藏著一個人,這人也是葉眉剛剛才知道的,她把自己嚇了一大跳,莫非?

  太可怕了!

  葉眉對湯永康的案子其實是沒多少信心的,公檢法口工作了這麼些年,葉眉經見過的怪事奇事實在是太多,經得她都不敢對這一行再抱希望。剷除黑幕的地方其實就是製造黑幕的地方,主張正義的地方往往不張揚正義,或者將正義兩個字扭曲。葉眉內心裡,陰暗的東西越來越多,這不能怪她,只能怪她比別人更容易接近陰暗。

  cháo濕的地方住久了,你會患濕寒症。黑暗的籠子裡關久了,你的雙眼根本適應不了光明。

  葉眉這次只能算是碰巧,她和另兩位同志跟湯永康磨了三天,根本沒指望磨出什麼,但到第四天,湯永康突然出人意料地供出了全部事實。

  是全部,而不是部分!

  于洋大吃一驚,接到報告的一瞬,他驚訝地看住葉眉:“不可能吧,他真能把全部秘密說出來?”

  葉眉鄭重點頭道:“是全部,我們連續記錄了三十六小時,我參加工作以來,這麼痛快地做記錄還是第一次。”

  “痛快?”于洋盯著葉眉,神情中滿是懷疑。

  “是痛快,他講得太流暢太激動,就跟做報告一樣。”

  “做報告?”于洋有點不滿,葉眉用這樣的口氣,不像是一個專案組成員。“小葉你沒發燒吧,這些話怎麼聽上去怪怪的?”

  站在葉眉邊上的專案組副組長接過話頭說:“於書記多慮了,小葉說的是實情,湯永康這次是徹底崩潰。”

  “徹底崩潰,我看你們就愛樂觀。”

  嘴上雖這麼批評,內心裡于洋還是很興奮。是的,湯永康說出的太多了,看著筆錄,于洋心驚肉跳,他真是什麼都往外說啊。一個湯氏集團,居然裹進去這麼多領導,而且大都是重量級人物!

  僅在盛世歐景這一項目,湯氏集團就向省、市二十多位領導行過賄,最高額達到一千萬元。于洋越發糊塗,一個樓盤,利潤到底有多大,值得湯氏姐弟如此不惜血本?再看後面交待材料,于洋漸漸明白,湯氏姐弟根本就沒打算在盛世歐景這一項目上賺取什麼利潤,他們是利用這一項目公關,拿下所有領導,為以後項目做“貢獻”。

  貢獻?于洋冷冷一笑,以前看到這個詞,心裡會油然生出一股莊重感,一種使命感。這陣看見,卻有種淒涼,有種悲哀。湯永康在交待中反覆說,我給了他們那麼多好處,他們當然要對我有貢獻,不然,我花那麼多錢養這些人幹嘛?

  “他們不幫我賺錢,我有病啊?!”湯永康的供詞近乎歇斯底里。于洋似乎能理解葉眉為什麼用痛快和激動那樣的詞了。整個案卷就跟一部驚險小說一樣,看得他大汗淋漓,十分地刺激。再看牽扯出的人,越看頭皮越緊,脊背嗖嗖的,坐不住了。

  起身,才發現天早已黑了,秘書什麼時候開的燈,他都沒有察覺。恍恍惚惚站了片刻,才想起如此重大案情應該緊著向省委匯報。抓起電話要打給趙銘森,一看時間已到了晚九點四十,略一猶豫,放下,獨自犯起難來。

  身為紀委書記,于洋一直想案件有重大突破,可真的突破到來時,又莫名其妙的感到一股茫然,巨大的茫然。

  怎麼辦?于洋心亂如麻,不停地在地上踱來踱去。那些被湯永康供出的人,不時跳將出來,震他一震。還有那些事,那是多麼可怕的事啊,如果這些事一一查證,海東怕就不是地震了。

  比海嘯都要厲害!

  3

  紀委專項會議已經開了三個小時,趙銘森本打算是要開常委會的,之前跟朱天運碰了碰頭,朱天運說:“案子到這一步,參與進來太多人不好吧?”趙銘森知道朱天運的意思,眼下他們幾個都知道,省府那邊仲旭省長和羅副省長都被湯永康咬住了,整個建委系統,從省里到海州市,除個別人外,大多領導都被湯永康拉進了這張網,雖然目前還不能說是事實,但按照辦案原則,凡是牽扯進來的人都不能參加會議。趙銘森所以要開常委會,一是仲旭省長和羅副省長目前都不在省里,仲旭省長自從調動一事吹風後,老往北京跑。有外界傳言,他是跑去跟高層告艱難,想提前退下來。這話肯定沒人當真,仲旭省長年富力強,正當時候,怎麼會急著退下來呢?至於羅玉笑去北京,說法就更多,有些說法已經到了危言聳聽的地步。這兩位不在,其他人聽聽倒也無妨,但朱天運這麼一提醒,趙銘森就覺常委會還是不開的好。這個時候,他必須綜合大家意見。略做調整後,決定召開紀委專項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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