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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嘛,覺萍,畢竟我們……”

  “我們怎麼了,不就是讓你白睡了六年麼,睡夠了,睡煩了,一腳踹開。”

  “別說那麼殘酷,覺萍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種人。”

  “殘酷,你說我殘酷?”謝覺萍突然大笑起來,她的笑聲被風吹起,陰森森地飄到空中,整個海州上空一下充滿恐怖。

  柳長鋒無言地垂下頭,不敢再亂講話了,怕再講下去,惹出更壞的後果來。謝覺萍笑完,忽然摘下墨鏡,柳長鋒嚇了一大跳,差點喊出聲音來,半天,蚊子似地問:“覺萍,你,你……”

  “怕了吧?”謝覺萍往他跟前走了一步,這樣好讓柳長鋒看得更清楚些。

  “快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是誰?”這話是柳長鋒真心問出的,一點不帶假,也不帶造作。謝覺萍感受到了一點過去的東西。心瞬間動了,心裡一堵牆轟然倒踏。忽然就撐不住了,重新戴上墨鏡說:“沒啥事,是我自己毀的。”

  “你自己?!”柳長鋒越發震驚,一步跨過去,不由分說就捧住了謝覺萍的臉:“告訴我,怎麼會這樣,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急了,真急了。當一張美麗無雙的臉突然以非常猙獰的面目出現在他眼前時,他腦子裡什麼都不存在,就一個念頭,要報復毀這張臉的人!

  謝覺萍痛苦地扭開臉,聲音慘澹地說:“什麼也不為,就為了出來。”

  “什麼?!”柳長鋒幾乎要昏厥過去。

  4

  謝覺萍並不是找柳長鋒訴委屈,也不是讓柳長鋒看那張她在獄中毀去的臉,這些已是歷史,對她一點不重要了。當初她能斷然把玻璃碎片擱到自己臉上,就沒打算再為這張臉去賺取別人的同情,哪怕這人是她死心塌地愛過的柳長鋒。

  她是警告柳長鋒!

  柳長鋒還處在巨大的驚恐中不能鎮定下來,謝覺萍的聲音就到了,她說:“已經在慶賀了啊,這酒喝得過癮吧?”柳長鋒啊啊了兩聲,避開她目光,訕訕道:“哪有,就幾個朋友,隨便喝點,無趣,真無趣。”

  “朋友?”謝覺萍怔怔地瞪住柳長鋒,瞪住這個曾經讓她瘋讓她狂讓她迷失讓她沉淪就是現在也仍然放不下的男人,一股陌生感湧上來,襲擊了她。她感覺到一種恍惚,物是人非的那種飄離感。隨後,就是徹底的悲涼了,是的,悲涼。她是一個失敗的女人,太失敗了,但之前她沒感到過悲涼。這一刻,這種離奇的感覺攫住她,撕扯著她,讓她想發出狼一般的長嗥。但她沒發,定定看了柳長鋒一會,換一種語氣道:“你柳大市長還有朋友啊,稀罕。”

  柳長鋒聽出了這句話的不友好,忙訕笑道:“覺萍,我對不住你。”

  “少說這種話!”謝覺萍突然像被毒蛇咬了一般喊出一聲,隨後,淚水就又模糊住她的臉。她咋這麼沒出息啊,被判入獄那一天,她發誓再也不流淚,不為任何人流,更不為自己流。當她在獄中以色相引誘那位長得奇醜又極其委瑣的老獄警,以身體換得一個玻璃茶杯後,再次發誓,以後如果再流一滴淚,她就把自己的雙眼挖掉。可是這陣,不爭氣的眼淚又出來了,擋都擋不住。這能怪誰呢,女人一旦掉進愛的陷阱,就等於把自己交給了地獄,再想出來,很難。她悲哀地嘆了一聲,重新戴上墨鏡,這樣,就把她所有的痛所有的恨還有所有放不下的愛都遮擋在了黑暗背後。

  “柳長鋒,你給我聽好了,我為誰進去的,你們都明白。我為誰犧牲掉一切,你比其他人更明白。”

  “明白,明白,覺萍我真的明白。”柳長鋒幾乎是蛤蟆一樣連著啊啊了。腰連著弓了幾下,掏出紙巾想為謝覺萍抹淚,發現人家根本不需要,只好在自己細汗密布的額上擦了幾下。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我今天來只想告訴你一件事!”謝覺萍幾乎是吐血一般在往外吐了。

  “我聽,覺萍我在聽,我一定聽。”

  “離勝利還早得很,就你這點智慧,想跟朱天運玩,做夢去吧。你們這幫蠢豬,讓我羞愧,我謝覺萍不值啊——”

  “……”柳長鋒打了幾個哆,忽然就發不出聲來。目光傻傻地望住謝覺萍,這時候的謝覺萍像一座山,他根本就望不透。

  “好自為之吧柳市長,監獄的大門不是為我謝覺萍一人開的,你柳大市長還沒我這點勇氣,不會拿玻璃割破自己的臉!”說完,她毅然掉頭,堅決地走掉了。柳長鋒傻愣片刻,緊忙追上去,追幾步又停下,這女人說這些什麼意思呢?

  夜幕里突然又傳來謝覺萍的聲音:“讓你老婆安穩點,最好讓她滾到國外去!”

  柳長鋒在夜幕下站了足足兩小時,極少抽菸的他這天突然想狠狠抽,可惜身上沒煙,想打電話找閻三平要,號撥一半就又覺自己無恥,閻三平更無恥。憤怒地邁開步子,去停車場邊上一小賣部,扔出一張百元大鈔,口氣敗壞地說:“拿包煙!”店老闆是位中年女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問:“要啥煙?”

  “讓你拿你就拿,問什麼問?”

  女店主又盯他望了一會,沒吭聲,扔給他一包普通煙,柳長鋒沒好氣地說:“換中華,軟的!”

  女店主默了一會,還他一句:“沒有,這煙不是我這小店賣的。”

  “好吧好吧,隨便換一包。”

  女店主卻沒聽他的話,拿起那張百元大鈔,對著燈光反覆看,看完正面又看背面,最後扔給他一句話:“我的煙不賣!”

  柳長鋒簡直要氣死了,差點就咆哮,叫人砸這家店的心都有。最後他還是拿起那張鈔票,失落地離開。看來,市長也不過如此,沒了前簇後擁,沒有身前身後那一大堆拍馬屁的,他跟這街上任何一個老百姓一樣。這麼想著,忽然就又想到謝覺萍剛才警告他的話,內心忽然就湧上很複雜的感覺,最深的竟是內疚,他知道,他欠這個女人的太多了,怕是這輩子也還不完。

  柳長鋒最後在另一家小店買了煙,一抽就是假的,嗆得他連聲咳嗽,無奈,把那包花高價買來的軟中華扔了。蒼涼的笑笑,他哪是市長啊,這夜的他,簡直就是一條喪家狗。就在他徒自傷悲時,一個人影忽然晃過,眼一亮,這不是剛才酒桌上差點令他神魂顛倒的茹娟茹老闆麼?遇著鬼了,柳長鋒定定盯著茹娟背影望了好久,頓然明白,這女人一直沒離開過他,剛才跟謝覺萍那一幕,她定在暗處偷窺。

  他操了一聲閻三平娘。重新回到跟謝覺萍說過話的地方,把兩個小時硬硬地站掉,毅然掉頭,打車回了家。

  賈麗剛洗完澡,臉上做了面膜,躺沙發上按摩呢,邊按摩邊聽歌,歌好像是一個叫周杰倫的小年輕唱的,吐字不清那種。柳長鋒所以還知道這個年輕歌手,是初次在車裡聽他的歌時生出過一種感覺,認為這小男孩是個高人,能以這樣的唱腔唱歌,高,實在是高。當時他真有一種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忍不住問了司機許多。為什麼,能把歌唱到吐字不清的境界,了不得啊。柳長鋒他們在官場玩了這麼多年,最高境界是什麼,就是吐字不清。吐清能叫官場,不叫!官場中哪個有作為的官員把話說清楚說明白了,沒,只有那些糊塗蛋,以為必須講明白,於是就奮力去講,結果越講越不明白。真正的明白就是不明白,越是吐字不清,你就越像官,越像大官。哈哈,這小子可以當官,沒準給個市長什麼的,幹得比他柳長鋒好。這是柳長鋒第一次知道周杰倫時的感覺。但是這天沒,這天的周杰倫讓他煩,再一看賈麗鬼一樣的一張臉,怒氣頓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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