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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情在別人那裡,怎麼就如此容易,對自己,卻是這般難。

  周亞彬很快來到山上,幾乎像跟班一樣,天天追在鄧朝露屁股後面。同所的人都拿她跟周亞彬開玩笑,周亞彬也喜歡他們開這種玩笑。到了夜晚,兩人走出住所,往山的深處去,往夜的深處去。鄧朝露強迫自己投入進去,以戀愛的心態。可是很不成功,她真是找不到那種感覺啊。後來不得不很內疚地告訴周亞彬,她做不到,她真是沒法把那個人從心裡趕走,而容下他。周亞彬聽了,傷感地看她半天,什麼也沒說,披著夜色轉身下了山。

  那晚鄧朝露在山坡上坐了好久,直到章岩擔心,出來找她,她跟章岩說,她又傷了一個人,一個無辜的人。章岩母親一樣攬住她的肩,寬慰道:“女人是走不出自己的,女人一生總在被自己傷。”後來章岩又說:“越是忘不掉的情,越要忘掉,不然這輩子你就沒法活。”

  也是那晚,鄧朝露聽到了章岩的故事,一個憂傷的,沒有結局的,非常悲情的故事。

  一個美麗的錯誤。

  情是獄,愛是劍,天下女人,沒哪個能躲開。

  鄧朝露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醫生和護士剛剛走開,病房裡站著兩個陌生人,鄧朝露情急地撲到床邊,還未喊出“媽”,就已哭得不成樣子。兩個陪同人員中年長的一位走過來,聲音很輕地問:“你是小露吧,我是沙湖縣政府辦的,姓王。”

  鄧朝露抹把淚,問姓王的同志:“我媽到底怎麼了,她怎麼成了這樣?”

  “唉……”此人是縣政府辦副主任,縣長孔祥雲帶來的。他嘆了一聲,也不知怎麼回答鄧朝露,只是很同情地說:“發生這樣的事,我們深感內疚,我向你檢討,對不起啊。”說完,真就給鄧朝露鞠了一躬。

  “我媽到底怎麼了?”鄧朝露哪還有心情聽這些,母親躺在床上,只有微弱的呼吸,頭和臉全讓紗布裹著,只露出鼻子。她連喊幾聲,母親都沒有回答。母親還昏迷著。鄧朝露情急地掀開被子,天啊,她看到了一個遍體鱗傷的人!

  “是誰幹的?!”鄧朝露發飆了,掉頭轉向政府辦王副主任,質問的聲音如同狼嗥一般。

  聲音再大有什麼用呢,王主任除了檢討,別的話不肯多說。鄧朝露再三追問兇手是誰,王主任支吾道,是村民們幹的,吳書記正在下面處理呢,相信會還鄧處長一個公道。

  真的能還回公道?

  下午四點,周亞彬急匆匆從市里看來,看到鄧朝露,似乎彆扭了一下。鄧朝露管不了那麼多,上午在醫院,王主任把吳天亮到南湖村找打人兇手的事斷斷續續說了,鄧朝露聽得腦子裡轟轟作響,胸腔里有火在竄,兩隻拳頭不由自主握緊好幾次。太過分了,瞞天過海、欺上瞞下不說,還敢對監管者行兇。這陣見到周亞彬,著急地問:“兇手呢,找到沒?”

  周亞彬搖搖頭,樣子有幾分沉重。他告訴鄧朝露,是吳書記讓他到醫院來的:“處長這次傷得不輕,書記讓我好好照顧她,跟醫院方面做好協調。”

  “不需要你們假惺惺,我媽成這樣了,還照顧什麼?!”一聽兇手還沒抓到,鄧朝露心裡的火更大。周亞彬忙著解釋,將發生在南湖現場砸車的事說給了鄧朝露。鄧朝露聽的是又氣憤又愕然,敢砸市委書記的車,村民們也太野了。

  “這事鬧得太大,已經驚動了省里。我來時還聽說,南湖村民不甘休,要到省里告狀。”周亞彬說,他的面色有些緊張,感覺有些話他不方便說出。

  “他們告狀?打了人還有理了。那個牛得旺,簡直就是土皇上。”鄧朝露越發激動。

  兩人說了一陣,幾個醫生走過來,鄧朝露情急地奔過去。上午醫生來過一次,鄧朝露問了許多,可醫生只是搖頭,最後告訴她,病人情況很不好,要她做好準備。鄧朝露問準備什麼,醫生卻不往明白里講,鄧朝露心裡越發沒底。這陣見三四名醫生同時走來,鄧朝露心裡像是湧出了希望。可醫生是去另一病房會診的,那邊住著一個重症病人。鄧朝露跟了幾步,有個醫生回頭說:“你是16床鄧家英的女兒吧?”鄧朝露趕忙點頭,醫生看了她一會,想說什麼,又沒說,嘆一聲,往那病房去了。

  鄧朝露的心越發慌了。

  秦雨那邊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路波出事的消息是宋佳宜打電話告訴秦雨的。那天秦雨跟苗雨蘭吵了架,不是為吳若涵,是為秦雨他們搞出的項目報告。《石羊河流域環境改善與生態修復研究》項目秦雨自認為是這些年裡搞得最成功的,也是最花心血的。所有調研和考察結束後,他們沒急著下山,而是將自己關在白房子,做了長達一周的論證。秦雨這次是把功課做到了極致,允許大家暢所欲言,提出不同看法,也允許大家批評質疑。范院長更是高興,看他們如此辛苦,專門叮囑人去山下宰了羯羊,給他們改善伙食,還把自己思考多年的幾個問題提了出來,幫秦雨豐滿報告。報告徹底修訂好後,秦雨帶課題組下了山。原以為這樣一份報告,一定會得到中心的認同和讚譽。哪知報告呈上去,秦雨接連聽到不少消息,先是說丈母娘苗雨蘭大發雷霆,指責秦雨完全誤解她的意思,沒領會到這次調研的精神,花如此長時間,如此大代價,拿出了一堆廢紙。接著他被排擠開,中心重新換人馬,由老葉掛帥,常健等幾個人重新對課題報告進行修改,等課題報告重新定稿時,秦雨才發現,報告讓苗雨蘭和助手常健改得面目全非。秦雨不服,找苗雨蘭理論,苗雨蘭只扔給他一句話:“有什麼話,回家再說!”

  對了,秦雨下山後,沒去家裡住,那個婚後建起來的跟吳若涵的小家,好像再也回不去了。也沒通知妻子吳若涵,他回到了父母的家。父親秦繼舟還頑固地留在流域不回省城,母親楚雅因為吳若涵的事大病一場,中間還跟親家母苗雨蘭連吵幾架,心臟病差點犯了。秦雨只能回家,陪著母親。苗雨蘭為此惱羞成怒,揚言秦雨再不回家,就讓女兒吳若涵搬到他父母家去!

  這招有點狠,秦雨害怕她們真的這樣做。這段時間,吳若涵越發瘋狂,成天什麼事也不做,專門跟秦雨鬧,已經砸過秦雨的辦公室一次了,還揚言要找秦雨父母算帳,就因苗雨蘭跟楚雅吵架時,楚雅說了句:“好好教育你的女兒,我可不想看到她變成當年的你。”苗雨蘭母女就不依了,非要問出個究竟,她這話什麼意思,當年的苗雨蘭到底怎麼了?秦雨真是有些擔心,母親再也受不住打擊了,以前從沒覺得母親老,母親在他心裡,永遠那麼年輕,那麼漂亮。這次回來,突然地,就覺母親像一棵風雨中飄搖的老樹、枯樹。頭髮白了,上山時秦雨還沒發現,等課題搞完回來,就見母親兩鬢染了霜似的白,眼角皺紋比以前深了許多,額上也有了幾道掩不住的溝壑。還有,母親背駝了,走路時晃著,站不穩。記憶中那個美麗漂亮風姿綽約的母親瞬間消失,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被歲月擊得快要倒下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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