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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繼舟理論不過兒子,也不想跟他白費口舌,一貫採取的方法是,發現兒子哪兒走岔了,偏離了軌道,叫回來訓斥一頓,命令著他該這麼做。兒子如若不聽,他就咆哮,連同他娘一起搬出來罵,直罵得兒子服軟。

  可兒子哪能服軟?

  這個夜晚,秦繼舟又在教訓兒子了。兒子這次回來倒比前幾次稍稍規矩了些,知道先跟他談論一番工作。他們的共同話題當然還是那條河。兒子秦雨現在是石羊河流域生態治理中心的工程技術人員,專家級的。這個中心是不久前成立的省級權威機構,專門對流域治理做技術評定,對流域內的項目有生殺大權。中心副主任就是苗雨蘭。父子倆圍繞著流域和這條河說道了半個小時,後來就開始吵架,兩人的觀念相差太大,誰也說服不了誰。令秦繼舟痛心的是,兒子言談舉止間儼然已有官員的做派,這很可怕。搞技術的怎麼能學官員那樣拿腔拿勢呢,他一生最最反感的,居然讓兒子當寶貝一樣捧了起來。

  兒子開始玩虛的了。

  “你不可救藥!”憤怒中他這樣斥責了一聲兒子。沒想兒子很快回敬道:“不可救藥的恰恰是你,想想你這一生吧,到底堅持了什麼,我覺得你特失敗。”看著兒子幸災樂禍的樣,秦繼舟恨不得掄起巴掌,照準兒子那張不知天高地厚的臉甩過去。但是兒子很快又說:“專業上的事我們不爭論了,這不是你我能爭論得了的。說吧,急著叫我來到底什麼事,是不是想跟我媽離婚?”

  “你渾蛋!”秦繼舟又叫囂一句,一張臉已經變形過好幾次了,還是忍不住在變。秦雨替他倒了杯水,嬉皮笑臉說:“老爸,別激動,你這輩子錯就錯在凡事太激動,人可以有激情,但不能讓激情沖昏頭腦。”

  “我還用不著你來教訓!”秦繼舟本想把杯子摔了,兒子的壞笑及時提醒了他,不能上這小兔崽子的當。他嘆一聲,端著杯子坐在了沙發上,開始用友好的目光望著兒子,心裡道,你小子不就是想用激將法嗎,想把我身上這點韌勁打掉?打不掉的,小兔崽子,你爸堅守了一輩子的東西,豈能在你們娘倆的夾擊下丟掉?我不可能給你們投降,絕不可能!

  “好,現在談另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我。”

  “幹嗎這麼嚴肅啊?”兒子壞笑一聲,道,“好吧,我保證。”

  “你真要跟吳若涵過一輩子?”

  “什麼一輩子啊,那是你們的想法,我可不這麼想。不過我已經跟她戀愛了,有可能要娶她。”

  “有可能是什麼意思?”

  “變數啊,人一生什麼變數都有,你不就這樣嗎?”

  “扯什麼淡,談你!”

  “好,談我,談我。可我實在沒什麼談的,不就是戀愛嘛,老爸你不會對具體細節感興趣吧,要不要我講給你聽?”

  “少貧嘴。我問你,你怎麼跟小露交代?”

  “小露?”秦雨微微一怔,臉上表情動了幾動,不過很快就又鎮定。他說:“交代什麼,我跟她之間什麼也沒有啊。”

  “真的沒有?”秦繼舟哪能相信兒子的話,或者說他期盼兒子能馬上推翻這句話,告訴他另外一個事實。可兒子像是吃定了他,一點都不在乎他此時的感受。秦繼舟傷心了,重重嘆出一聲。兒子跟他一點都不像,他身上有的,兒子身上全沒,他沒有的,兒子倒是全有。這個孽種是專門跑來跟他作對的。

  但他不能讓兒子跟吳天亮的女兒戀愛,絕不能。

  “我告訴你,你不能跟吳若涵談戀愛,結婚更不許,聽明白沒?”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這麼做!”

  “不可能!”秦雨犯了犟,他受不了父親這態度,當父親硬逼著他朝某個方向走時,他心裡就一個想法,朝相反的方向走,走給父親看!

  “不可能也得可能,你要敢跟吳家女兒來往,我饒不了你!”

  “爸你錯了,這事由不得你,明天我就跟她訂婚,然後娶她。”

  “你敢?!”

  “沒什麼不敢的,爸你等著吧。”

  說完,秦雨一甩門走了。走得那般決絕,那般無情。秦繼舟傻住了,那一聲門響重重砸在他心上。一股冷空氣撲進來,襲擊了秦繼舟。他連著打出幾個哆嗦,突然泄了氣地癱在沙發上。

  第5章 壞消息

  那條河估計是要流幹了,誰也無能為力。它像個垂暮的老人,奄奄一息,更像一條筋疲力盡的巨蟒,在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壞消息不斷傳來,先是說,下游北湖村的村民跟南湖村又起了衝突,縣長孔祥雲出面制止,竟被王瓷人他們打了。緊跟著又說,王瓷人帶著北湖村民殺回到龍山縣,說啥也不去沙漠了,兩個縣為了移民問題鬧得不可開交。後來又說,谷水市做出決定,要從上游谷川開閘放水,給下游沙湖一點希望,好讓那些張著嘴巴等水的莊稼解解渴。但是上游谷川也傳來更壞的消息,谷川幾座水庫的蓄水量達到歷史最低水平,已經無法開閘。

  副所長章岩回來後,讓林海洋將這次下去收集的資料拿給鄧朝露,說儘快整理出來,要給上面報。林海洋說,石羊河快要斷流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這個研究所便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我們是搞學術的,沒有河還研究什麼?”說完,目光望著鄧朝露,意思是鄧朝露想不想跟他離開研究所,離開祁連,到更有意義的地方去?鄧朝露一把打開那些資料,氣急敗壞地說:“幹嗎啥事都找我,你們不會整理啊?”她憤怒的樣子嚇壞了林海洋。林海洋默默撿起散落一地的材料,茫然地望著她。鄧朝露又被那目光刺著,越發氣急敗壞:“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啊!”

  鄧朝露的心情壞透了。當初聽到秦雨跟吳若涵相愛,她的心裡響過幾聲炸雷,所以沒倒下,是內心還有幾堵牆在支撐著她。那天在醫院,師母楚雅和苗雨蘭合著給她演那麼一出,等於兩雙手合著用力,把她內心一堵最堅固最溫暖的牆又給狠心地推倒了。她感覺無依無靠,幾乎不能再撐下去。很快,導師秦繼舟跟兒子秦雨的談話又傳到她耳朵里。

  是苗雨蘭跟她說的。苗雨蘭說有件事要跟她談談,她就去了,結果苗雨蘭說:“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思在小雨身上,怎麼可能呢,天哪,你們不是……”話到這猛地收住,爾後又自嘲地說:“看我這嘴,哪壺不開偏提哪壺。不過小露你也別急,你的婚姻大事阿姨也替你著急呢,但小露你要聽話,不能亂來。”鄧朝露心裡咯咯響了幾聲,酸著心問:“啥叫亂來?”苗雨蘭沒有回答,而是說:“小露啊,小雨跟若涵馬上要訂婚了,我和你吳叔叔早就做好了準備,等他們忙過這陣子,就給他們完婚,你可千萬不能鬧,你一鬧,全都亂了套。”

  鄧朝露眼裡的淚已經憋不住了,她的心上已經被秦雨狠狠捅了一刀,現在苗雨蘭又溫情脈脈往傷疤上撒鹽。但她知道不能哭,不能讓苗雨蘭笑話她。母親跟她說過,這輩子她在誰面前都可以哭,獨獨不能在苗雨蘭這個女人前落淚,一點軟弱都不能有。她強忍著,語氣冰涼地問:“我鬧了嗎,誰說我心裡有他了?苗阿姨你放心,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會跟你家若涵搶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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