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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我的臉,我默默等待下文。女子用手把裙子膝部呈現而上形狀的虛構性垃圾拍掉。

  “丈夫就此消失了,像煙一樣。自那以來杳無音信。在連接24樓和26樓的樓梯中間,從我們面前消失了,無影無蹤。”

  “當然向警察報警了?”

  “當然。”說著,女子略微放鬆了嘴唇,“因為下午一點都沒返回,所以給警察打了電話。不過說實話,警察也沒怎麼認真搜查。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倒是來了,得知沒有暴力犯罪跡象,頓時沒了興致,說如果兩三天丈夫還沒回來,就去署里申請找人。看樣子警察認為丈夫大概心血來cháo一晃兒去了哪裡,比如活得不耐煩啦,想躲到另一個地方去啦,等等。可您想想看,那根本講不通的。丈夫沒帶錢夾沒帶駕駛證沒帶信用卡沒帶手錶,完全空著兩隻手去母親那裡的,連鬍子都沒刮。何況打電話說這就回去,讓我趕快烙餅來著。就要離家出走的人不可能打那樣的電話,不是麼?”

  “完全正確。”我表示同意,“不過去24樓時,您丈夫總是利用樓梯嗎?”

  “丈夫概不使用電梯,討厭電梯那東西,說關在那麼狹小的地方受不了。”

  “那麼住所何苦選在26層之高的高樓層呢?”

  “啊,26樓丈夫也常爬樓梯,好像上下樓梯不怎麼費勁。腿腳因此變得結實,對肥胖也有好處。不用說,往返相應花費時間。”

  薄餅,十公斤,樓梯,電梯——我在便箋上寫道。我在腦海中推出剛剛烙好的薄餅和爬樓梯男子的形象。

  女子說:“我們的情況大致就是那樣。您能接受嗎?”

  無需一一考慮,此案正合我意。我裝出大致確認行程表並調整什麼的樣子。倘若求之不得似的一口答應下來,對方難免心中生疑,一位裡面有什麼名堂。

  “今天傍晚之前正好有空閒時間,”說著,我看了一眼手錶:11時35分。“如果方便的話,把我領去府上可以麼?我想親眼看看您丈夫最後置身的現場。”

  “當然可以。”女子說。隨後輕輕皺起眉頭:“那麼說您是接受了?”

  “準備接受。”

  “只是,我想我們還沒談費用……”

  “無需費用。”

  “您說什麼?”女子盯住我的臉。

  “就是說免費。”我淡淡一笑。

  “可這是您的職業對吧?”

  “不,不然。這不是我的職業,僅僅是我的志願服務,所以用不著費用。”

  “志願服務?”

  “正是。”

  “可不管怎樣,必要的經費之類……”

  “必要的經費概不領取。既然純屬志願服務,那麼就不會發生金錢授權關係,無論以怎樣的形式。”

  女子仍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我解釋說:“幸運的是,我在另一方面的收入足以維持生活。獲取金錢不是我的目的。我從個人角度對尋找失蹤之人懷有興趣。”準確說來 ,是指以某種方式失蹤的人。但這個說起來將使事情變得麻煩。“而且,我多多少少有此能力。”

  “可有類似宗教背景那樣的情況?或者New Age什麼的?”女子問。

  “不不,同宗教和New Age都毫無關係。”

  女子瞥了一眼自己腳上 高跟鞋尖尖的後跟。如果發生什麼離譜的事,說不定打算拿在手上朝我甩來。

  “丈夫常說免費的東西絕不可相信。”女子說,“這樣的說法或許失禮,總之他的意思是說十之八九都有看不見的圈套,不會有好結果。”

  “一般說來確如您丈夫所說。”我接口道,“在這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社會世界,免費的東西是不可輕易相信,一點不錯。儘管如此,對我還是希望您予以相信。您不相信,事情就無從談起。”

  她拿起旁邊放的LOUIS VUITTON錢夾,從中取出厚墩墩的信封,信封口封著。準確數額不清楚,但看上去頗有重量。

  “出於慎重,錢我帶來了,暫且作為調查費用……”

  我固執地搖頭:“金錢、禮品或者感謝行為我一概不接受,這是規矩。一旦收取酬金和禮品,往下即將開始的行為就失去了意義。如果您有多餘的錢,並且免費致使您心裡不踏實,就請把錢捐給哪裡的慈善團體,例如動物保護協會或交通事故遺孤育英基金,哪裡都可以,假如這樣能夠多少減輕您精神負擔的話。”

  女子蹷起眉頭,長嘆一聲,一言不發地將信封放回錢夾,再把恢復鼓脹和沉穩的LOUIS VUITTON放回原來位置,接下去又用手捅一下鼻樑,以注視狗——即使扔掉棍子也無動於衷的狗——的眼神注視我。

  “你往下即將開始的行為。”她以不無乾澀的聲音說。

  我點一下頭,把磨禿的鉛筆放回筆盤。

  腳穿高跟鞋的女子把我領去連接公寓24樓和26樓的樓梯部分。她指一下自己住的單元的門(2609室),然後又指了指婆婆住的單元的門(2417室)。兩層樓以寬大的樓梯相連,往來即使慢走也不超過五分鐘。

  “丈夫決定買這座公寓裡的套房,也有樓梯寬敞明亮這個原因。大部分高層公寓樓梯部分都馬馬虎虎。一來寬樓梯占地方,二來住戶幾乎不用樓梯而用電梯,所以多數公寓建造商都在引人注目的地方下功夫,例如大廳使用豪華的大理石、設圖書館等等。可是丈夫認為樓梯比什麼都重要,說那好比建築物的脊梁骨。”

  確乎是有存在感的樓梯。24樓與26樓之間的轉角平台上放著三人沙發,牆上安著一面大鏡子。有帶墊子的菸灰缸,還有盆栽賞葉植物。從寬大的窗口可以看見晴朗的天空和幾朵白雲。窗是做死的,不能開。

  “每層樓都有這樣的空間嗎?”我問了一句。

  “不,每五層才有一處這樣的休息場所,不是每層都有。”女子說,“您要看我們單元和婆婆單元的內部麼?”

  “不必,我想現在沒那個必要。”

  “丈夫這麼一個招呼也不打就銷聲匿跡之後,婆婆的精神狀況比以前更糟了。”說著,女子輕輕揮了揮手,“打擊相當沉重。這也是不言而喻的事。”

  “那自然。”我予以同意,“這次調查我想不至於給您婆婆增加負擔。”

  “能那樣就太好了。另外也請瞞著左鄰右舍,丈夫失蹤的失我對誰都沒提起。”

  “明白了。”我說,“對了,太太您平時用這樓梯嗎?”

  “不用。”她像受到無故責難似的略略揚起眉梢,“我通常用電梯。和丈夫一起外出時,讓丈夫先下樓梯,我乘電梯下去,在大廳碰頭。回家時我先乘電梯上來,丈夫隨後到。有高跟的鞋上下長樓梯,一來危險,二來對身體不好。”

  “那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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