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且說那沈旅長自認識何麗娜以後,曾到何家去拜會兩次,談得很投機。他想劉將軍討了那位夫人,令人欣羨不置,不料居然還有和她同樣的人兒可尋。而且身分知識,都比劉太太高一籌,這個機會不可失。現在要提到婚姻問題,當然是早一點;可是再過一個星期,就有提議的可能了。在這滿腔熱血騰湧之間,恰好是宴會的請帖下到,所以今天的宴會,他也到了。何麗娜似乎也知道他的來意似的,把他的座位,定著緊靠了主人翁。沈旅長找著自己的座位時,高興的了不得;現在聽到何麗娜這一番演說,卻不能不破怪了。可是這在盛大的宴會上,也沒有去盤問人家的道理,只好放在心上。

  當下何麗娜說完了,人家都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也沒有接著演說。還是陶太太站起來道:“何小姐的宗旨,既是要快樂一天,我們來賓,就勉從何小姐之後,快樂一番,以答主人翁的雅意。諸位快快吃,吃完了好化裝跳舞去。今晚我們就是找快樂,別的不必管,才是解人。”大家聽說,倒鼓了一陣掌。

  這時,大家全副精神都移到化裝上去,哪有心吃喝?糙糙的終了席,各人都紛紛奔往那化裝室中去。不到一個鐘頭,跳舞場上,已擠滿了破裝異服的人:有的扮著鬼怪,有的扮著古人,有的扮著外國人,有的扮著神仙,不一而足。忽然之間,音樂奏AE?,五彩的小紙花,如飛雪一般,漫空亂AE?。那東向松枝AE?風後,四個古裝的小女孩,各在十四五歲之間,拿著雲拂宮扇,簇擁著何麗娜出來。何麗娜戴了高髻的頭套,穿了古代宮裝,外加著黃緞八團龍衣,竟是戲台上的一個中國皇后出來了。在場的人,就如狂了一般,一陣鼓掌,擁上前來。有幾個新聞記者,帶了照相匣子,就在會場中給她用鎂光照相。照相已畢,大家就開始跳舞了。何麗娜今晚卻不擇人,只要是有男子和她點一點頭,她便迎上前去,和人家跳舞。看見旁邊沒有舞伴,站在那裡靜候的男子,她又丟了同舞的人,去陪著那個人舞。舞了休息著,休息著又再舞,約莫有一個鐘頭,只苦了那位沈旅長。他穿了滿身的戎服,不曾化裝,也不會跳舞,只坐在一邊呆看。何麗娜走到他身邊坐下,笑道:“沈旅長,你為什麼不跳舞?”沈國英笑著搖了一搖頭,說是少學。何麗娜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唉,這年頭兒,年輕人要想時髦,跳舞是不可不學的呀!你既是看跳舞的,你就看吧。”說畢,大袖一拂,笑著轉到松枝AE?後去了。

  不多一會的工夫,何麗娜又跳躍著出來。她不是先前那個樣子了:散著短髮,束了一個小花圈,耳朵上垂著兩個極大的圓耳環,上身脫得精光,只胸前松松的束了一個繡花扁兜肚,又戴了一串長珠圈,腰下繫著一個綠色絲條結的裙,絲條約有二尺長,稀稀的垂直向下,光著兩條腿,赤了一雙白腳,一跳便跳到舞場中間來。她兩隻光胳膊,帶了一副香珠,垂著綠穗子,在夏威夷土人的裝束之中,顯出一種嫵媚來。她將手一舉,嚷著笑道:“諸位,我跳一套糙裙舞,請大家賞光。”有些風流子弟,便首先鼓掌,甚至情不自禁,有叫好的。於是大家圍了一個圈子,將何麗娜圍在中間。音樂台上,奏AE餦胡拉舞的調子,何麗娜就舞起來。這種糙裙舞,舞起來,由下向上,身子成一個橫波浪式,兩隻手臂和著身子的波浪,上下左右的伸屈;頭和眼光,也是那樣流動著。只見那假的糙裙,就是那絲條結的裙,及胸前垂的珠圈,兩耳的大環子,都搖搖擺擺起來。在一個粉裝玉琢的模樣之下,有了這種形相,當然是令人迴腸盪AE?。慣於跳舞的人,看到還罷了;沈國英看了,目定口呆,作聲不得。

  舞了一陣,何麗娜將手一揚,樂已止了。她笑著問大家道:“快樂不快樂?”大家一起應道:“快樂,快樂!”何麗娜將兩手向嘴上連比幾比,然後向著人連拋幾拋,行了一個最時髦最熱烈的拋吻禮,然後又兩手牽著糙裙子,向眾人蹲了一蹲,她一轉身子,就跑進松枝AE?風后去了。大家以為她又去化裝了,仍舊雜沓跳舞,接上的鬧。不料她一進去後,卻始終不曾出來,直等到大家鬧過一個鐘頭,到化裝室里去找她,她卻託了兩個女友告訴人,說是身子疲乏極了,只得先回家去,請大家繼續的跳舞。大家一看鐘,已是兩點多了,主人翁既是走了,也就不必留戀,因之也紛紛散去。

  這一晚,把個沈國英旅長,鬧得未免有些兒女情長,英雄AE?短。眼看來賓成雙作對,並肩而去,自己卻是悵悵一人獨回旅司令部。到了次日,他十分的忍耐不住了,就便服簡從,到何廉家裡去拜會。原來這個時候,政局中正醞釀了一段極大的暗cháo,何廉和沈國英都是裡面的主要分子,他們本也就常見面的。沈國英來了,何廉就在客廳里和他相見。沈國英笑道:“昨晚女公子在西洋同學會舉行那樣盛大的宴會,實在熱鬧!晚生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今天特意來面謝。”一個作文官的人,有一個英俊的武官,當面自稱晚生,不由人不感動。而況沈國英的前途,正又是未可限量的,更是不敢當了。便笑道:“老弟台,你太客氣。我這孩子,實在有些歐化。只是愚夫婦年過五十,又只有這一個孩子,只要她不十分胡鬧,交際方面,也只好由她了。”說著哈哈一笑,因回頭對聽差道:“去請了小姐來,說是沈旅長要面謝她。”聽差便道:“小姐一早起來,九點鐘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帶了兩個小提箱,似乎是到天津去了。”何廉道:“問汽車夫應該知道呀。”聽差道:“沒有坐自己的車子出去。”沈國英一聽,又想起昨晚何麗娜說要到一個不告訴人的地方去,如今看來,竟是實現了。看那何廉形色,也很是驚訝,似乎他也並不知道,便道:“既是何小姐不在家,改日再面謝吧。”說畢,他也就告辭而去。

  從此一過三天,何麗娜的行蹤,始終沒有人知道。就是他家裡父母,也只在屋裡尋到一封留下的信,說是要避免交際,暫時離開北京。於是大家都猜她乘西伯利亞鐵路的火車,到歐洲去了。因為她早已說過,要到歐洲去遊歷一趟的。那沈國英也就感到何小姐是用情極濫,並不介意男女接近的人,自己一番傾倒,結果成了夢幻。這時,時局的變化,一天比一天緊張,那個中流鞟E柱的劉巡閱使,忽然受了部下群將的請願,自動的掛冠下野。同時政府方面,又下了一道查辦令。因為沈旅長在事變中有功,就突然高升了,升了愛國愛民軍第三鎮的統制。以劉大帥為背景的內閣,當然是解散,在舊閣員里找了一個非劉系的人代理總揆。何廉如願以償,升了財政總長。劉將軍西山那樁案件,自然是不值得注意,將它取消了。所有因嫌疑被傳的幾個人,也都開釋了。因為劉家方面的財產,恰好歸沈統制清理,沈國英就借住在劉將軍家裡,把他的東西,細細的清理。

  一日,沈國英在劉將軍的臥室里,尋到了沈鳳喜一筆存款摺子,又有許多相片,他未免一驚:難道這些東西,這位新夫人都不曾拿著,就避開了?因叫了劉家的舊聽差來,告訴轉告劉太太,不必害怕。雖然公事公辦,可是劉太太自己私人的東西,當然由劉太太拿去,可以請劉太太出面來接洽。聽差說:"自從劉太太到醫院裡去了,就沒有回來過。初去兩天,劉將軍還派人去照應,後來將軍在西山過世去了,有從前正太太的兩個舅老爺,帶著將軍兩個遠方侄少爺,管理了家事,不認這個新太太。後來時局變了,統制派了軍警來,他們也跑了。這幾天,我們是更得不著消息。”沈國英聽說,就親自坐了汽車,到醫院裡去看望她。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