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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所言有理!”周帝捻髯,微微頷首。

  日後不久,出賣“太上皇”的穆提婆、高阿那肱皆被加以謀反之罪處決,唯獨韓長鸞沒有被殺,依舊擔任隴州刺史。

  “太上皇”被生俘後,北齊國祚頓消。

  廣寧王高孝珩至滄州後,以五千人會任城王高湝於信都,共謀匡復,二王總共募得四萬多人。周帝聞報,立刻派齊王宇文憲、柱國隋國公楊堅率領十萬大軍前往。同時,讓溫公高緯⑥寫親筆信招降。

  高湝、高孝珩不從,拒絕投降。

  周國的齊王宇文憲率領大軍到達信都。

  北齊的任城王高湝於城南列大陣,準備與周軍決一死戰。

  不料想,高湝所署領軍、昔日死守洛陽的大將尉相願,佯裝率人出兵略陣,甫一出去,他就立刻投降了周軍。

  尉相願,乃北齊兩代功臣,先前守衛洛陽有大功。看見他臨陣投降,齊軍上下,皆駭懼離心。

  任城王高湝大怒,讓人把城內尉相願的一妻四子,皆推上城頭斬首。

  轉日,兩軍決戰。宇文憲指揮周軍,大破已經喪膽的北齊二王部隊,俘斬三萬多人,生擒任城王高湝及廣寧王高孝珩。

  對任城王,宇文憲惺惺相惜,握其手說:“任城王,何苦至此!”

  高湝灑淚:“下官乃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獨存。逢宗社顛覆,今日得死,無愧墳陵!”

  宇文憲聞言壯之,命令軍士歸其妻子。而且,他還親自為廣寧王高孝珩洗瘡敷藥,禮遇甚厚。

  高孝珩嘆言:“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諸叔父兄弟,無一人能活到四十歲,命也!嗣君無獨見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日復一日,只能國家日益淪亡。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振興大齊!”

  任城王、廣寧王被擒後,北齊基本平定。

  不料想,沒過多久,北齊重鎮北朔州的前長史趙穆等人反正,迎擁文宣帝高洋第三子、時任定州刺史的范陽王高紹義。

  高紹義率軍至馬邑⑦,號召復國。自肆州⑧以北,共有二百八十餘城奮起響應。

  高紹義引兵南出,欲取并州為復興之地。結果,兵至新興⑨,周軍已經在肆州嚴陣以待。

  在北齊降將尉相願招降下,范陽王高紹義的前隊二將以所部投降周軍。周軍勢盛,陸續攻拔諸城。無奈之餘,高紹義還保北朔州。

  降將尉相願繼續帶路,周國東平公宇文神舉率軍數萬,進逼馬邑,不給高紹義喘息機會。

  雙方交戰,高紹義戰敗,不得不北奔突厥。

  當時,他手下只剩三千人。到達邊境後,高紹義對從人講:“北土殊俗,欲還者任意!”於是,辭去者又大半。

  到達突厥後,佗缽可汗一直非常欽服文宣帝高洋,認為他是英雄天子。而高紹義腳有重踝,長相與文宣帝特別相類,所以甚受佗缽可汗愛重。凡齊人北逃者,佗缽可汗均劃歸高紹義手下。

  至此,北齊境土,基本全部入於周國。周國總共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縣三百八十,戶三萬二千五百。

  大北齊,滅亡了。

  昔日的大齊皇帝,今日長安的“溫公”高緯,他又怎麼樣呢?

  ①委任狀之類的東西。

  ②公元577年。

  ③今山東茌平西南。

  ④今河北河間。

  ⑤今山東益都。

  ⑥高緯已經被俘,帝號已失,故按照周國的封號稱呼他。

  ⑦今山西朔縣。

  ⑧今山西忻縣西。

  ⑨山西忻縣。

  第四十五章 玉碎

  獨自一人,我躺在黑暗中。錦衣玉食的囚徒生活,已經持續了幾個月。

  似乎有人,腳步輕輕,朝我走來。呼吸中,有一種類似陽光下花蕊浮塵那樣的東西。這種味道,給我以人生的可靠感,讓我感受到這個世界金子般可貴的靜謐。由此,每一天,就變成了新的一天。

  那是我夢中的小憐!

  皇帝,太上皇,無上皇。我高緯這一生,迄今為止,二十二個年頭,比別人的十世還要長久,還要豐盈。

  失去自由,真真切切讓我產生一種從來未曾感受過的痛苦。這種內心的創傷,時間也不能癒合。我也不必準確地記憶我被俘的時刻,那並不會增加痛苦。在越來越炎熱的日子裡,我只是思念小憐。

  小憐,她怎麼樣了呢?

  往事,無從分割。這是一種最深刻的淒涼。在我記憶的眼中,小憐的臉龐,逐漸變化。不是越來越模糊,而是越來越清晰。

  總是在暗夜中,我感覺到她忽然撲入我懷中的溫柔。變化著的,只有時間。而我對她的記憶,沒有任何銷蝕。每個千差萬別的日子,只把一個小憐的思念留給了我。

  在撕心裂肺的思念中,我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個另外的我,有著新奇、焦渴的企盼,幻想著夢中的春天的陽光。小憐的玉體芬芳,反she到我沉沉的睡眠中,讓我在她長久的遲遲未歸後,給我以悲傷的快樂。

  越是沉浸于思念,越是痛苦不堪。在繽紛色彩的夢境中,小憐留下的痕跡,黯淡得可憐。我腦海里,似乎每時每刻都出現她的容貌,間隔,引起我一日強過一日的焦慮。

  小憐,她身上所具有的魅力,隨著時間和離別,越來越強烈。希望,失望。失望,希望。

  生活的回顧,讓人無限傷感。當喜悅停止的時候,生活還在繼續。

  黎明的曙光,那麼刺目,讓人噁心。如果沒有一種隱隱約約的信念支撐,我就不能活下去——那就是,我會再見小憐!

  熱愛,讓人對生命都產生厭倦。悲哀,會使內心的痛苦變得無比尖銳。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我總是盼望白晝真的結束。當虛無的一天完結,傍晚的暗影升騰起來的時候,在西沉太陽的背後,有著深遠的夢境,在那裡,我肯定能會與小憐相見!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早晨起來,我清晰記得——小憐,與我攜手,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兩邊都是糙原的長長的路上。那條路的盡頭,似乎可以遠遠瞥見,它是閃爍微光的、跳躍著鮮紅色彩的、黑黑的圓形穹廬。多麼像突厥人的穹頂啊。我的記憶的眼睛,在那條路上,還見到過純黃色的太陽。似乎,隱隱約約的鳥兒啁啾,曾經打濕我們無法忘卻的柔情。在夢裡,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拉住過我,我的身體,cháo落cháo涌。我多想永遠沉浸在那種永恆中啊!

  多少次,為了在夢中尋找馮小憐,我穿越時間的深谷,取道混亂的回憶,在溟濛的霧靄中,追尋著,趕著路,不辭辛苦,躲避浩瀚的幻覺,踏著虛無縹緲的幻境大地,苦苦追趕著小憐遙遠的身影……咫尺之間,她卻消融在蒼穹下無垠的田野中,融化在純淨透明的夢裡……

  長路迢迢。從鄴城到長安,我們這群俘虜,走了近三個月。

  我木偶一樣,只能聽任周人擺布。獻俘儀式上,周人讓我步行在長安到周國太廟的路上。

  我走在最前面,高氏皇族被俘的王公跟在我身後。車輿、旗幟、器物,凡是從我們鄴城、晉陽宮中選取的珍寶,都擺在車上陳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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