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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我問起夢裡紗,他臉色才有輕微的變化,甚至嘗試堆上一點笑容,沒錯的,這個反應萬試萬靈,他絕對是獵人。當年我和同事們共處的時候,一旦某人升級,他就可以免費看到世界上最涇渭分明的冰火九重天世情奇景。明明昨天為了爭一個食金獸的捕獲名額在你面前吐口水,聲稱從此遇到你九族十八友都要見一次打一次的那位仁兄,今天早上獲悉你升級為四星,年底可能要出席全球聯盟精英會議的消息後,硬是在大門口守了三個小時要對你說一聲恭喜。其中唯一例外的是我和山狗,第一,我們兩個的級別是亞洲聯盟最高的,沒什麼機會去奉承人家,而想拍我們的那些仁兄,又始終找不到我們的屁股。第二,本來夢裡紗對我們握有生殺大權,但只有一樣例外:每年全球獵人聯盟都會組織級別考試,其他人拼命拖得一次是一次,只有我們永遠踴躍報名參加,那幾年中所有前兩名都被拿光。自動升級,夢裡紗給我們穿的鞋也不好意思太小。誰要是看見當年夢裡紗發現我們又過級別考時候的表情,就會深刻了解到什麼叫做“情非得以”。

  “我叫德文,兩星。你是?好像沒有見過”?

  “為什麼他的聲音一下子變成這樣甜蜜啊?好冷。”辟塵在一邊嘀咕。

  我苦笑了一下,哎,提起我的名字,多半沒幾個人記得了吧。都五年了。五年中我蝸居墨爾本,帶小孩!雖然偶爾之間,也遊蕩到世界各地去做做類似劫富濟貧,呼籲環保,維持生態環境平衡的事情,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曾經是一個了不起的獵人―――最少辟塵是認為我蠻了不起的,我決定信任他的眼光。可是,我畢竟離開那個世界很久了。久得有時候自己想一想,都覺得從前生活的印象是那麼模糊。

  因此,當我發現自己的名字在德文那裡激起了完全無法預知的強烈反響時,我簡直想看看日曆,看是不是愚人節的特別紀念日,有個東方人不遠萬里,居然跑來消遣我。

  朱哥亮,我叫朱哥亮。

  然後他就崩的一聲跳了八尺高,滿臉激動懷疑狂喜睜大了眼睛,完全把之前的酷形象拋出了萬里雲霄之外。先是退後兩步仔細看看我,喃喃念叨:“像,真是像,不說不覺得啊!”等他認為自己完全確認以後,就一個虎撲衝上來,抓住我又搖又抖:“豬哥?你真的是豬哥?亞洲聯盟的傳奇五星獵人?天哪,我三生有幸,居然在這裡看到了最偉大的獵人之一,你要給我簽名,簽名,諾,這裡。”

  不知幾時他塞了一隻筆給我,自己轉過身去,撩起外套,露出一件雪白的T恤,一個勁的催促著:“ 簽啊,簽大一點,我回去裝玻璃掛起來~~”。

  我轉頭叫辟塵:“來,給我一拳,我做夢呢?”

  辟塵皺著眉頭正在使勁到處找參照物,看是不是我們其實還陷在那個半封閉陷阱裡面,正在面臨幻象的考驗,當即說:“我也懷疑啊,你等等。”

  他真的上來手起指頭落,給我頭上一個大鑿栗,好痛,有一個包立刻冒出來,跟長筍一樣快。我摸著自己的頭,而前頭那個翹起屁股在我面前擺來擺去的人還在一疊聲的催促,心一軟,下手龍飛鳳舞的寫了個豬哥。老實說,到這個時候,我都防備著他會一頭跳轉來,對我大加嘲笑,說我是一隻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孔雀,自作多情。

  可是沒有。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外套,歡歡喜喜的對我打躬作揖,還遺憾的嘖著嘴說:“豬哥,真是相見恨晚啊,我要立刻去追蹤一隻紅粉地狼,沒時間向你請教了,有沒有通訊地址?我一定來拜訪你,一定的。”

  我搖搖頭,從來沒有過粉絲,突然冒出來一個這麼狂熱的,實在對我的人生觀造成很大的衝擊。他失望的搖頭嘆氣,捶胸頓足,念叨道:“遺憾啊,遺憾啊,早知道,申請期限多兩天好了!”我趕緊打斷他問:“認識山狗嗎,他怎麼樣?他那些植物呢”他又興奮一次:“山狗大人是你的舊搭檔對吧,他現在是我們的總教官啊,把聯盟總部里全種上了牽牛花,開的花每天都和我們吵架。我很崇拜他的,我更崇拜你啊,豬哥~~”

  在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部飛起來打我之前,我趕緊轉換了一個話題,想起剛剛哪個空間陷阱,就問他:“你剛才是在等紅粉地狼嗎?”

  他點點頭:“是啊,不過結界開口設置得不好,你們一進去,那隻地狼就順風逃出去了。它平常也在希爾頓酒店周圍出入的。”

  紅粉地狼?哦,那條黑色影子。不過獵人聯盟幾時變得這麼沒有品味了?連這種低級的妖怪都抓?又不能拿來榨油,又沒礙人類什麼事,人家至多是有點好色,經常光顧一下成人影碟店而已。這都要管?未免太過分了吧。

  德文聽得有趣:“紅粉地狼好色?資料裡面沒有說。不過最近東京警視廳急征一大批地狼充當警犬和緝毒犬,所以我們奉命儘量捉拿。”

  拿地狼當警犬是哪個笨蛋想出來的創意?不錯,地狼確實擁有對於人類而言非凡的聽覺和嗅覺。在五十公里之外,已經知道哪家餐館炒什麼菜。不過他們生平最恨的就是狗了。一看到就要狂奔十公里去咬一口泄憤,居然要馴服它們去干狗的事?還不是普通的荒謬啊。在國外住得久了,對地狼們的種族情節,我是相當認同的。以前在東京的時候,我就老被人家認定是日本人。當彼時也,每每一反我爛好人的脾氣,上前掄拳就打,一直打到人家扁扁的攤到地上,接著發表一個小時以上的演講說清楚:我對日本雖然沒什麼意見,可是這個國家是絕對不可能出產我這麼勇猛頑強,英明神武的產品的!從此以後,這個傢伙一聽到人家說“我是日本人”,就要毫無節制的號啕大哭―――腦子給打壞了。

  雖然覺得地狼狗用這個創意實在不如一坨屎,我還是看在人家剛剛對我無限崇拜,我又不經意壞了人家事的份上,決定露上一手幫他找出那隻跑路的地狼。德文一臉的盲目崇敬,恭聽受教,簡直令我氣短。其實方法好簡單的,地狼生性非常好奇,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哪怕是自己幾乎喪命當場,事後也一定要回去看看,不但要看看,而且還要在周圍轉來轉去,轉個三五天,一副非要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的倔強德行。所以我們需要做的一切事情,就是坐在這裡買兩罐啤酒,慢慢等。德文這些資料都沒弄清楚,也敢出來混?今時不同往日啊。

  不出我所預計,一個鐘頭後,一個上下肢比例完全失調,腿特別短的男子開始在我們面前頻繁的蹭來蹭去,褲子下露出的小截腿部毛髮極濃,簡直劍拔弩張,承繼地狼族比較低的智商,他還戴著一個巨大的糙帽,遮掩自己頭上尖尖的雙角,怎麼就不想想現在是晚上幾點,誰吃飽了沒事幹戴糙帽,你以為自己在夏威夷的不夜海灘上跳艷舞嗎?我嘆口氣,說句老實話,欺負這種傻乎乎的生物實在非我人生志願,看見人家欺負,心裡還難受得很。只見它探頭探腦,看來看去,多半是尋思剛才把自己兜頭罩住,幾乎走之不得的東西是到底什麼,藏在帽子下的臉色有一種蠢蠢的迷糊。我幾乎要勸說德文放棄算啦,作為希望成為一個偉大獵人的年輕人,應當學會如何和疫龍啊,魔鬼鐵天牛啊,七毒采絲蟲啊這些價值既高,又危害人間的東西戰鬥,不要一心一意找人家地狼麻煩嘛。我知道很多地狼在人間以開計程車,當侍者維持生活,還納稅,說不定比我對人類的貢獻還大。然而不等我開口,德文臉上已經顯露出捕獲獵物後的得意笑容,一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地狼,一邊從設備袋裡取出薄薄的一張內鉤強力粘結網。這種工具我當年也用過,上面有獵人的法術部門統一施過的符咒,具有限制落網非人行動自由,並且隨獵物體積自動擴張收縮包裹的強大功能,是最受歡迎的常規武器之一。他站起身來上前要動手,我心裡則掀起了非常強烈的思想鬥爭。是堅持自己一向來無害不捉的高尚主張上前援手地狼呢,還是保留生平第一次被後輩猛拍馬屁的甜美感覺,放任他去搞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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