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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雙雙告一段落,技師出去,矮胖男子向沈慶平看了一眼,說:“全部在老簡手裡了。”

  沈慶平神色不動,說:“怎麼我會完全不知道,沒有絕對大股東,轉讓要全體通過的。”

  矮胖子點點頭:“沒有實質過戶,公推老簡出頭。看你的意思。”

  沈慶平把自己的襪子穿上,摸上去有點硬,幾天沒換了,內褲仿佛也是,沒人管他這個。

  這麼認真談事情的時刻,居然分神去想自己內褲的清潔問題,沈慶平趕緊把心思轉回來:“怎麼說?。”

  “你要麼一個一個來,接他們丟回來的股份。”

  “要麼老簡出頭先收完全部人的股份,他是股東,你擋不住,集中之後就是百分之四十,全部一次拋出來,不管按什麼流程走,你都非接盤不可。”

  兩個都是明白人,不需要一來一去言語,都在心知肚明間,迎著沈慶平的一個眼色,矮胖子頓了一下:“條件是,一百萬一個點。”

  沈慶平心裡一緊,那口涼氣忍住了沒有吸進去:“比當初的約定多十倍。”

  矮胖子知他甚深,接下來的話,意味深長:“一世人兩兄弟,我直說,我的那幾個點,你要的話,隨時拿回去,給不給錢都二說,這幾年,我受你不少,值了。”

  “其他幾位,都快到頭了,這是最後一筆大的,能拿多少是多少。”

  “我打聽過了,那頭給二十倍。現在一百萬一個點,老簡說的,已經是顧義氣。”

  二十倍。四十個點。八千萬現金。

  在明年換屆,那些關係人下台之前,一定兌現。出手既豪,所圖必大。

  沈慶平已經從周致寒那裡知道,是顧子維背後操盤。

  聯繫前後,看得出他有多麼苦心孤詣,這整個的集團收購計劃,明里暗裡,關係密密搭建,到現在幾乎走通了全部關節,布局七年之久。

  為什麼。

  沈慶平想到這三個字,背上密密,汗出,冰冷。

  “四千萬,不是小數字,容我考慮。”

  “知道,下周一老簡會打電話給你。”

  沈慶平點點頭,不再說話,穿鞋起身,突然覺得口乾舌燥,喝了一口人家送的茶,悄悄走了。

  在停車場他靜靜坐著,腦子裡一幕幕過許多前塵往事,將股份作為籠絡的手段,當時考慮,乃是最一勞永逸的方法,那些關係人的利益有所保障,對他的生意照拂,當然就更多以一貫之,杜絕了多少無謂的應酬周旋,彼此猜測,其程度本來遠超最艱苦卓絕的戀愛。

  顧子維從何而來足夠的把握,周致寒會把股份轉給他,以置沈慶平於死地。

  沈慶平相信太陽能從西邊出來,相信人和狗的腦子可以互換開啟生物新時代,他相信緣分,也相信離別。

  但是,就算殺了他的頭,他也不相信周致寒要故意害他。

  顧子維,是不是也一樣了解這一點。

  如果股份只是虛晃一槍。

  那麼,周顧之間簽下的借款備忘錄,真正的焦點是什麼。

  他再度回到家的時候,很意外地看到胡蔚在客廳坐著,頭髮半干,扎在腦後,臉色不算好,但乾乾淨淨的,洗過澡換了家常衣服,正在吃一碗麵。

  公仔麵,上面鋪一個蛋,一根火腿腸,熱騰騰的,剛煮出來不久。

  見到他,胡蔚微笑:“回來了?”

  舉舉碗:“吃不吃?很香的。”

  沈慶平不明端倪,四處看看:“小許呢。”

  “我讓他回去了,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叫人家蹲在門外守著我幹嗎,以為我會自殺呀。”

  她明眉皓齒地搶白幾句,又呼嚕呼嚕吃麵,一面拿眼睛瞄了沈慶平一眼:“沒見過吧?哈,我讀書的時候,一天可以五頓都這樣吃。”

  很陶醉地夾起那根火腿腸,誇獎自己:“手藝不錯,火腿腸都可以煮這麼好吃。”

  沈慶平小心翼翼在她對面沙發坐下來,看著她發了半天呆,心裡嘀咕說女人這種生物,果然是不可以常理推測,剛剛出去的時候,他的確擔心胡蔚會自殺,結果回來一看,前後不過三小時,她興高采烈地吃上了公仔麵。

  不管怎麼樣,看到胡蔚這樣子他也放了一點心,看著她風捲殘雲吃完,額頭上還出了一層微微的汗,放下喘口長氣,向他笑:“好飽。”

  “蔚蔚。”

  叫了一聲,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反而胡蔚挨著他坐下來,推心置腹地說:“你別擔心了,我呢,一會兒就去收拾東西,明天訂機票,我回趟家。”

  看看女兒睡的小房子,臉上分明有不舍,很快又回過神來:“寶寶呢,反正阿姨帶著。”

  她伸手拍拍沈慶平的手:“她有我沒我,也差不多,我又不帶她睡,又不給她洗澡餵飯,哎,壞媽媽。”

  無論怎麼裝出輕鬆無謂,嘴角那絲刻意懸掛的微笑都難免淒涼。沈慶平伸出手臂攬住她,在她額頭上輕輕親吻一下,嘆口氣,無言以對。

  胡蔚很溫順地靠著他,雙臂環繞過來,抱著他的腰,這樣親密的時刻在兩個人的關係歷程中,屈指可數,要麼是同床異夢,要麼是口是心非,難得彼此心靈都安靜下來,命運的輪盤已經轉到要說再見的時候。

  她靠著沈慶平的肩膀,良久,忽然低聲問。

  “慶平,我想問你,她,是不是你一生中最愛的人,為了她,你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捨得?”

  這個問題令沈慶平很意外,倘若是平常,他接下來的動作,一定是在嘴上裝一個拉鏈,然後把拉環整個拔下來丟下沖水馬桶。

  但這場景太特別,而被許臻激起的那一點傾訴的欲望,似乎還縈繞在心中,沒有散去。

  他輕輕撫摸著胡蔚的頭髮,試圖整理思緒,找到一個最合適的答案。

  終於他說:“她是我一生之中,唯一愛的人。”

  胡蔚在他懷裡顫抖了一下,沈慶平絲毫沒有感受到她的情緒,他一發不可收拾的,在回溯他和周致寒十數年前的往事。點滴都還是那麼清晰。

  “我們在一起兩個禮拜,她就搬到我住的地方去,那時候我住一個兩室兩廳的公寓,亂得跟豬窩一樣,她去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把整個廚房重新裝修。”

  “買了一張很好的床,很大,然後命令我,以後每天要回家吃飯,睡覺。”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知道,原來每天回家吃飯,睡覺,才是一個人正常的生活。她做飯很好吃。”

  “我的所有衣服,都是她給我買的,一套套配好,放在衣櫃裡,這兩年,我一件新衣服都沒有買,因為我不知道應該怎麼穿。”

  “那時候她在大學裡教書,工作很輕鬆,每天在家裡呆的時間很多。我很忙,可是每天要給她打很多很多電話,一下班,跟奔命一樣跑回家去。”

  “每次我按門鈴,她久久不來開門的時候,我就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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