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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那少年搶著說道:“這一說我明白了,虎邱的‘五人之墓’,就是為了這一案,被捕殉難的。我還記得那五義民的名字是:顏佩韋、馬傑、楊念如、沈揚、周文元。”

  “一點不錯!”老者欣然,“足見公道自在人心,至今還記得他們的名字。那‘五人之墓’,原來就是一座生祠,是魏忠賢的生祠,題名叫做‘普惠’,是巡撫毛一鷺拍魏忠賢的馬屁,搞出來的花樣,祠當中供一座魏忠賢的像,用沉香木所雕,眼目口鼻手足,都是活動的;肚子裡塞滿金銀珠寶;頭上還開一個洞,可以插四時香花。講究得很。”

  少年大笑,“講究是講究,也很滑稽。”他笑停了又問:“以後呢?”

  “以後,”老者答道,“天啟六年九月建的普惠祠,第二年八月,熹宗駕崩,客、魏垮台,普惠祠當然拆掉,原址就作為五義民的墓地。奸邪得勢於一時,敗起來快得很!五人之墓,至今香火不絕;如今的湯公祠,在湯公生前,是禱祝他長生的生詞,將來歿而為神,自然照樣享受香火,俎豆千秋,永世不休。一個人不要爭一時,要爭千秋,湯公就是榜樣。”

  6 、輔導太子

  湯斌是閏年四月十九到京的,車子進了彰義門,照例先行到宮門請安,遞上摺子;然後回到預先派人租下的住宅——極小極簡陋,草草安頓,立即草擬奏摺,準備舉薦他在夏峰的同門,做過大名道副使、丁憂回籍的耿介,一起來擔負輔導太子的重任。

  剛剛拿起筆,忽然有數騎快馬到門,求見湯斌:是一名御前侍衛,傳旨即召湯斌進宮。

  “皇上是聽九卿奏事的時候提起,說是看見湯大人在宮門請安,”那御前侍衛說:“皇上急於想見,吩咐即刻宣召;已經賜了‘紫禁城騎馬’,請湯大人馬上就走吧!”

  於是湯斌又向北磕頭謝了恩,匆匆出門;御前侍衛帶了一匹御廄的好馬來,騎上就走,進宮直到景運門前下馬,引入乾清宮西暖閣,皇帝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行禮以後,皇帝吩咐起立回話,他向湯斌這樣致慰:“你在江蘇,能夠潔身自勵,統率僚屬,實心任事,這些情形,我都知道。天下官員,有才的不少;操守謹慎的,未能多見。你以前陛辭的時候,曾經向我說過:”平日不敢自欺‘這句話你說過做到。我很高興,所以特地拔擢你當禮部尚書,你以後要格外自勉。“

  “是!”湯斌答道,“臣學識庸陋,蒙皇上簡任江蘇巡撫,奉職無狀,時虞隕越;今蒙皇上,不次拔擢,不敢不盡心力,勉圖報稱。”

  “江蘇的情形怎麼樣?”

  “蘇州、松江兩府,去年豐收;西淮、揚州水災,蒙聖恩減免因賦,賑恤百姓,萬民歡呼,感恩不止。不過徐州一帶,地最荒瘠,今春民困,比較嚴重。”

  “你一路來,所見到的情形呢?”

  於是湯斌據實奏陳,提到安徽鳳陽、蒙城一帶,饑民遍地,謀用無策;皇帝惻然不歡,連連搖頭。

  “江蘇的風俗,可有什麼改革?”

  “臣前年陛辭時,蒙皇上面諭,蘇州風俗奢侈浮華,飭臣到任後,當以移風易俗為先。聖駕南巡時,面諭臣民,敦本尚實,反璞還淳,萬民百姓,無不感動。臣仰體聖意,朝夕告誡,風俗已漸漸改觀。”湯斌又說:“蘇松一帶的淫詞,臣已分別拆毀,百姓亦無驚擾;但神棍興風作浪,無時或已,臣怕離任以後,故態復萌,已特上奏疏,請旨頒諭,臣伏乞皇上,准如所請。”

  “這是對的,當然要准。”皇帝又問:“江南的吏治如何?”

  “江南吏治自于成龍、余國柱以後,有司頗知守法;臣遵奉功令,多方勸誡,吏治漸歸醇謹。”

  “你那裡有好官沒有?”

  “有!”湯斌答道:“松江知府魯超,才具甚優。”

  “祖進朝呢?”

  “祖進朝是很樸實的人,操守亦很好。”

  “王新命怎麼樣?”

  “王新命對政務甚為熟練,與地方甚為安靜。”

  “王新命的操守,能像于成龍那樣嗎?”

  這是指老于成龍,是王新命的前任——江南總督。老于成龍的操守,只有湯斌自己與陸隴其可比;王新命當然不及。湯斌無意傷害王新命,但亦絕不願說假話,尤其是在皇帝面前,因此略有一躊躇,考慮措詞。

  “似于成龍的廉潔,世間原不多見。亦難以于成龍的作為來律人。”湯斌很婉轉地答道:“但能與地方相安,也很不錯了。”

  皇帝最通達人情,覺得湯斌這兩句話,既未隱瞞真相,卻又存著恕道,所以點點頭,不再多問王新命的情形;問到已放為直隸巡撫的小于成龍。

  “如今的直撫于成龍,你看他如何?”

  “成龍曾為江寧知府,臣因同事,頗知其人,清而不刻,且有才略、有擔當,皇上用他做巡撫;天下無不心服皇上知人之明。”

  這番陳奏,皇帝入耳相當高興,“對了!”他嘉許地說,“你說的‘清而不刻’這句話很好,做清官原要發自本性,有意要博清官的名聲,做出許多矯揉造作的事來,就有流弊了。至於有才具、有擔當,自是好事,但如操守不謹,恃才多事,反為百姓之累。”

  “是!”湯斌答道:“臣仰體聖意,務必與民休息;告誡部屬,亦總以不用事,安靜為言。”

  “蘇州的鄉紳呢?”皇帝問道:“我往日常聽說,吳中的鄉紳,最喜歡多事,近來如何?”

  “近來皆能仰體聖意,安分守己。如大學士宋德宜,居鄉最善。”

  “宋德宜的為人,我是知道的。”

  “此外如汪琬在堯峰山中養病,不與外事。其餘亦都很謹慎,臣在任一年有餘,不見鄉紳以私事干瀆。”

  “那也因為你剛正的緣故,如果你自己跟鄉紳私下有什麼不能與外人道的往來,他們就放不過你了。”皇帝又問:“有博學好古的人沒有?”

  “吳中素重文學,隱居著述者,亦頗有人。但操行如何,臣未深知,不妄舉。”

  “嗯,嗯!”皇帝略停一下,問到最關心的一件事,“下河開海口的事,照你看,究竟應該怎麼樣?”

  提到此事,湯斌不能不據實陳奏:“皇上命尚書薩穆哈、學士穆成格等,會同漕運總督徐旭齡及臣詢問下海民情。臣奉旨後,不敢疏忽,與薩穆哈等,遍歷海口各州縣,訪問地方士紳耆老。起初人多口雜,言語不能歸一,而且各州的水道海口,深淺寬狹亦不相同。綜結地方民情,大致以開海口積水可泄,但工銀太少,今年荒歉,恐不足用。只是高郵、興化的百姓,聽說築堤開河,要毀了墓廬房舍,都說不便。當時部臣公議,以築堤取土艱難,工必不成,且毀人墓廬,亦非皇上軫念民用的本意,至於開海口,工程浩大,需費甚巨,且恐不能奏效,不如暫停為便。臣與徐旭齡商議,以目下遍地皆水,工力難施,暫停亦未為不可。因此,共同列銜具奏。不過,臣別有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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