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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昭君答說:“是向皇太后謝恩辭行。”

  “你怎麼說?”

  不問皇太后有什麼話,而問她怎麼說?昭君知道皇帝動了疑心,答得不妥,立刻便是一場大風波,所以話要想一想才出口。

  “昭君當然不能奏上皇太后,說是到得雁門,便即折回。

  只照就此出塞,怕難再見的情況,叩謝皇太后的恩寵。”

  “這才是,”皇帝放心了:“皇太后怎麼說?”

  “話很多。”昭君一面想,一面說:“皇太后一再叮囑,沿路自己小心,又訓誡了許多做人做事的道理。關切之情,感戴不盡。”

  “皇太后對你,可有戀戀不捨之意?”

  “那自然有的。”

  “這就是了!”皇帝興奮地說:“等你重返長安,皇太后不知道會怎麼樣的高興。”

  “重返長安!”昭君在心中默念。突然悲從中來,落下兩行清淚。

  昭君心想,皇帝的看法,只怕與事實適得其反,而亦由此可見皇帝對太后全不了解,自己是無論如何沒有辦法使得太后與皇帝兩皆滿意的。唯一的自處之道,只是不動感情,冷靜思考,求其心安而已。

  因此,她改變了態度,不再說那些隱含規勸譬解的話,甚至也很少開口,只靜靜地傾聽皇帝在談近些日子來,如何百無聊賴,如何只以七弦寫憂?諸如此類的身邊瑣事而已。

  由七弦琴談到琵琶,皇帝感嘆地說:“此一別至少亦須三個月,你的琵琶一時聽不到了。可能為我奏一曲?”

  出於皇帝的要求,依禮本不得拒絕,而昭君卻又另有想法。她的琵琶豈止三月,只怕今生今世再也不入漢家天子之耳了!就為了這一點,她毫不猶豫地答說:“昭君遵旨!”

  不巧的是,煞風景的更鼓忽響,夜闌人靜,風向又順,聽得格外清楚。是四更天了。

  “辰光過得好快!”皇帝驚訝地說。

  昭君正要答話,只見簾幙微動,知道是秀春在外面,便提高了聲音問:“有事嗎?”

  “是!”人隨聲入,秀春跪下說道:“啟奏皇上,匡少府命春代奏:鼓打四更,皇上應該啟駕回宮了。”

  “知道了!”皇帝很快地答說:“你告訴匡少府,一會兒就走。”

  “是!”秀春答應著,卻仍跪在那裡不起身,只拿眼望著昭君。

  “皇上請回宮。”

  “不!昭君!”皇帝的聲音怯怯地,有著求情的意味:“你就讓我多坐一會吧!”

  昭君真不忍心再說了。但殿外卻有一個蒼勁的聲音響起:“臣匡衡有要事面奏。”

  皇帝遲疑了一下,向秀春做個手勢,示意傳召匡衡入內,但卻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奏皇上,天一亮,職駕回城,諸多不便,而況今天是皇上朝慈壽宮的日子。”

  皇帝一驚:“是今天?”

  “是今天。”昭君也記起來了,為匡衡代答。

  皇帝每逢三、六、九朝慈壽宮,是太后很看重的一件事。

  倘或愆期,必會查詢,那可真是“諸多不便”了。皇帝無奈,只得起身。

  皇帝黯然地嘆口無聲的氣,一步重似一步地踱了出去。昭君心裡當然很難過,但強制克制著自己,保持漠然的臉色。 王昭君 》 王昭君 29

  王昭君 29

  天氣突然回暖,金黃色的陽光,灑遍桂宮中,千門萬戶,宮女們都換了薄薄的春衣,約伴嬉遊,明滅不定的林子裡,不時可以聽見笑聲,那光景真如清明前後的艷陽天氣,恰是踏青的季節。

  然而昭君心頭,陰霾不開。情勢顯得很混沌,究不知皇帝打的什麼主意?忍無可忍之下,派人去請匡衡,要問個明白。

  “匡公,”她問:“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何逗留不走?務必請你說明白。”

  匡衡實在也不知道怎麼說了?有個意外的情況,是誰也想不到的。有人在皇帝面前告密,說石顯如何受了呼韓邪的賄,又如何納了胡婦為妾。因而處處衛護著呼韓邪,最明顯的證據是,向胡里圖提出的一張貢禮單子,原來是用二十方木簡所書,結果只要兩方木簡就寫完了。

  因此皇帝不能不疑心,石顯是想盡手段,要將昭君送到塞外去做閼氏。當然,他不能冒冒失失地向石顯查問其事,特召匡衡密議,尚無結果,所以將昭君的行程,暫且延擱下來。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君臣二人,再就是一個周祥,匡衡當然不能跟昭君說破,卻又一時找不到掩飾的理由,以致於訥訥然地好久都無法作答。

  “匡少府,”昭君認為事態嚴重了:“我身為長公主,不能長此逗留在離宮。如果一時不走,請你把我送回皇太后那裡!”

  這是逼匡衡說實話,暗寓著威脅的意味,如果不能得到滿意的答覆,她會奏請太后作主。匡衡識得她話中的分量,不由得有些著慌。

  “長公主請忍耐!”匡衡惶恐地答話:“我奉旨不准泄露真相。請長公主體諒,莫使我陷於違旨之罪。”

  “違旨是死罪,我怎忍害你。不過,匡公,你也別忘了,你是奉懿旨送我出塞的。違背皇太后的吩咐,罪名應不會輕。”

  “是,是!”匡衡被提醒了:“我今天就進宮請旨,回頭必有確實的消息。”

  “好!我等著,不過,匡公,我想請問你打算請誰的旨?”

  “我跟皇上請旨,就把長公主剛才說的話,面奏皇上,想來皇上亦不敢違背懿旨。”

  “照此說來,是馬上就可以繼續上路了?”

  匡衡想了一下,有了個主意,很負責地答說:“是!我想明後天就會往前走。”

  匡衡是這樣的想法:石顯與呼韓邪勾結之事,並無確實佐證,而且也不是短時間內所能查得明白的,而昭君出塞卻不宜中止,以免太后詰責,因而他決定建議,一面查石顯,一面送昭君,緩緩行去,如果有了任何改變,遣快馬傳旨,中途折回,也還來得及。

  皇帝欣然准奏。匡衡隨即又說:“行程耽擱,易起流言,傳到塞外,反易引起意外猜疑。臣此刻向皇上叩辭,明日一早就護送長公主上路了!”

  “好,好!你多辛苦,此去到了雁門,務必與陳湯仔細商量。”皇帝又說:“匡衡,你是國家柱石,陳湯的身份地位,都遠不如你。不過各有專司,此行無異戰陣,一切自應以武將的號令為主。希望不要介意。成功回來,我自有慰勞之處。”

  匡衡靈機一動,自奉旨暫留,得知石顯為人密告以後,他一直在籌思如何為石顯洗刷,而苦無善策。此刻忽然想到,大可借陳湯來做篇文章。

  “臣遵旨,此去一切聽陳湯作主。不過,臣愚,竊有所不解,亦不知可能冒瀆陳奏?”

  “為什麼不能?”皇帝答說:“我們君臣一德,你盡可直言無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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