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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小樓的霸王,只陪梅蘭芳演過;名貴非凡。現在居然 肯與新艷秋合作,等於承認她的地位與”四大名旦”是同一 等級。因此,這天的堂會,不但名伶名片,聞風而集;北平、 天津夠資格的戲迷,都千方百計,想弄一份請帖,得以入場。 當然,台上一個新艷秋,台下一個曾仲鳴,目睹如此盛況,得 意之情,可想而知。

  但曾仲鳴的好景不常,9月18那天,東北邊防總司令長 官張學良,不但不就由擴大會議產生的”國民政府委員”,而 且通電擁護中央,提軍入關;”主席”閻錫山”在位”只得10 天,便即通電”下野”,率部由”太行八陘”,回師河東。汪 精衛亦於9月20,倉皇遁走;曾仲鳴亦只有揮淚別”秋”了。

  不過新艷秋卻交了一步好運。”中原大戰”結束;張學良 駐節北平順承王府私邸,東北文武,復又相率進關,北平又 熱鬧了好一陣;捧新艷秋的一班人,打鐵趁熱,促成楊、新 在開明戲院合作,生涯茂美,名利雙收。

  九一八事變,政府又有了變動,寧粵由分裂而合作,汪 精衛如願以償地當上了行政院長。曾仲鳴奉派為副秘書長,實 權在秘書長褚民誼之上;一朝得志,自然想起了新艷秋;而 他只要開一句口,自然有人樂於將新艷秋接到上海來,演出 於更新舞台。那時雖說國難當頭,但曾仲鳴卻是每星期五夜 車一定到上海;星期日夜車回南京。曾仲鳴的妻子方君璧,一 方面秉承了舊時代賢惠妻子的”美德”;一方面濡染了法國的 浪漫氣氛,覺得丈夫有個情婦是無足為奇的事,所以不但容 忍曾仲鳴與新艷秋雙宿雙飛,而且有時候還會伴著丈夫到更 新舞台去捧新艷秋的場。

  他的包廂中,還常出現潘有聲,胡蝶夫婦,所以”看戲 兼看看戲人”,評價再貴,亦很值得。

  在上海唱了年把,新艷秋的舞台生涯,又起了一個高潮。 當時是程硯秋在南京演出;曾仲鳴為了自己方便,慫恿新艷 秋移幟秦淮河畔去跟程硯秋打對台。那時她已有一個”坤伶 主席”的”尊號”;及至”坤伶主席”新艷秋將在南京大戲院 登台消息一見報,程硯秋的聲光頓時滅了一大截。及至一登 了台,有曾仲鳴撐腰,”經勵科”肆無忌憚,程硯秋貼”文姬 歸漢”,她也是”文姬歸漢”;程硯秋貼”紅拂”,她也是”紅 拂”,總而言之,如影隨形,冤魂不散;程硯秋恨不得三天工 夫就能排出一出新艷秋所沒有的程派”私房戲”,無奈辦不到, 只好忍氣吞聲,鎩羽而去。

  6燕京鋤奸

  繆斌幸逃一命,張嘯林難逃制裁。

  繼曾仲鳴而得新艷秋薌澤的就是”小道士”繆斌,他是 受曾仲鳴所託,照料新艷秋。結果照料得”無微不至”。及至 汪精衛河內被刺,曾仲鳴死於非命;關於新艷秋是”白虎星 君”的說法,就漸漸流傳開來了。

  於是有人對繆斌提出警告。”曾仲鳴前車可鑑!早在南京 就有人說新艷秋是’白虎星’,碰不得。如今證實了!閣下避 凶趨吉為宜。”

  繆斌付之一笑,根本不作考慮。不久,果然被刺了。

  不過,這一次是他命大,陰錯陽差地躲過了一場災難,原 來繆斌捧新艷秋,除了自己經常定一個包廂以外,每次總買 幾十張”池座”的票,邀人去為新艷秋喝采。這天正坐在包 廂中看新艷秋的《三堂會審》,偶而回頭,發現他太太的影子; 心中一驚,奪路而走。繆太太是深度近視,竟容丈夫交臂而 過;及至發覺追了下去,已經無影無蹤了。

  這時候來了個”替死鬼”。此人姓關,廣東人,在上海行 醫;新近納了一名舞女為妄,特地北上來度”蜜月”。他有個 朋友,即是王吉的”前夫”,做過硝磺局長的”秦局長”;這 天應秦局長之邀,來聽新艷秋。上樓一看,秦局長在第二包; 第三包卻是空的,老實不客氣,先坐了下來,隔著半道木牆, 與秦處長打了招呼,剛把視線移向舞台,第三包後面轉出來 一個黑衣漢子,對準關醫生一連數槍。當時正是滿場彩聲之 際,槍聲不顯;所以黑衣漢子得以在目的達成後,從容遁去。

  當然,這個黑衣人是有任務的、有目標的。任務是鋤奸, 目標是繆斌,只以關醫生長得跟繆斌極像,而又陰錯陽差,偏 在此時此地坐上繆斌每天所坐的位子,以致於作了不知因何 送命的替死鬼。

  但關醫生到死糊塗,在第二包的秦局長,卻是心中雪亮, 知道繆斌幸逃一命。剛想拔腳避開,突然醒悟,走不得!一 走嫌疑重大,說他布置了陷阱,要害關醫生,那就跳到黃河 都洗不清,說不定會做了兇手的替死鬼。

  因此,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喊一聲:”打死人了!”

  此時秩序已亂,台上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看到戴副墨 晶眼鏡的秦局長的手勢,才知事態嚴重;打鼓佬當機立斷,拿 鼓簡子向司鎖吶的下手指一下,隨即雙簡齊下,領起”尾 聲”;鎖吶咪哩嗎啦地吹了起來。   ”會審”的王金龍與藍袍、紅袍,一聽”尾聲”如逢大赦, 撩袍端帶,往後台直奔。崇公道趕緊扶著蘇三,就近由上場 門下場。

  “出了什麼事?”新艷秋一面讓”崇公道””開鎖卸枷”,一 面大聲問說。

  “出了命案子。”有人答說,”第三包。”

  一聽”第三包”三字,新艷秋頓時雙眼發黑,站都站不 穩;這時後台管事與新艷秋的跟包二禿子,匆匆趕了過來, “新老闆,繆委員被刺。”繆斌一直以候補中委的身分在華北 活動,所以後台管事這樣稱呼,他說:”日本憲兵已經在抓人 了。趕緊去吧!”

  “我還沒有卸妝吶。”

  “來不及了!”二禿子不由分說,將件灰背大衣罩在她的 “罪衣罪裙”上,與後台的管事擁著她就走。

  穿過一條尿臭薰天的夾弄,出後台便門,上了汽車;後 台管事的說:”還不能回家。得找個地方躲一躲。”

  “躲到哪裡?”

  “最妥當不過,躲到’提督’那裡去。”在前座的二禿子 接口。

  所謂”提督”是指”北平市長”江朝宗。他在前清當過 漢中鎮總兵;入民國後,從袁世凱時代一直到北洋政府整個 垮台,斷斷續續地總在當步軍統領。這個職位,在前清俗稱 “九門提督”。江朝宗喜歡這個俗稱;所以大家一直管他叫 “提督”。

  “怎麼啦?”江朝宗笑著說:”我這兒可不是’都察院’;別 是走錯了門兒了吧?”

  新艷秋白了他一眼,只發怨聲:”提督還有心思跟我開玩 笑!不想想我心裡的急?”   ”你急什麼?你讓我香香你的臉,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看樣子不像騙人,新艷秋便將臉偏著,湊了過去,江朝 宗親了一下才說:”我告訴你。打死的不是’小道士’;是上 海來的大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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