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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繭行呢?”他又問:“是哪家繭行?字號叫啥?”“還不曉得啥字號。”

  “大先生,”宓本常愈發詫異,“連人家字號都不曉得,怎麼會借這樣一 筆大數目?”

  “實在也不是借人家,是我們自己用;你還要起個合同稿子。”胡雪岩轉 臉又說:“應春,經過情形請你同老宓說一說,稿子弄妥當,打好了合同,

  我就好預備回杭州了。”宓本常不作聲,聽古應春細說了收買新式繅絲廠的 計劃,心裡很不舒服;因為他自己覺得是胡雪岩的第一個“大夥”,地位在 唐子韶之上。

  而且絲跟錢莊有密切關係,這樣一件大事,他在事先竟未能與聞,自 然妒恨交加。

  “你看著好了!”他在心裡說:“‘倒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

  第七章

  合同稿子是擬好了,但由於設立繭行需要呈請戶部核准,方能開張, 宓本常便以此為藉口,主張等“部照”發下來,再簽合同。胡雪岩與古應春

  哪裡知道他心存叵測?只認為訂合同只是一個形式,只要把收買新式繅絲廠 這件事說好了,款子隨時可以動用,所以都同意了。

  在上海該辦的事都辦了,胡雪岩冒著溽暑趕回杭州;原來胡三小姐的

  紅鸞星動,有人做媒,由胡老太太作主,許配了“王善人”的獨養兒子。 王善人本名王財生,與胡雪岩是多年的朋友,年紀輕的時候,都是杭

  州人戲稱為“櫃檯猢猻”的商店夥計,所不同的是行業,王財生是一家大醬 園的“學徒”出身。

  當胡雪岩重遇王有齡,青雲直上時,王財生仍舊在醬園裡當夥計,但 到洪楊平定以後,王財生搖身一變,以紳士姿態出現,有人說他之發財是由

  於“趁火打劫”;有人說他“掘藏”掘到了“長毛”所埋藏的一批金銀珠寶。 但不管他發財的原因是什麼,他受胡雪岩的邀約,同辦善後,扶傷救死,撫

  緝流亡,做了許多好事,博得個“善人”的美名,卻是事實。

  杭州克復的第二年,王財生得了個兒子,都說他是行善的報應。 那年是同治四年乙丑,所以王財生的這個獨子,小名阿牛,這年十九

  歲。王財生早就想跟胡雪岩結親家,而胡雪岩因為阿牛資質遇魯,真有其笨 如牛之概,一直不肯答應,不道這年居然進學成了秀才;因而舊事重提,做

  媒的人說:阿牛天性淳厚,胡三小姐嫁了他一定不會吃虧,而況又是獨子; 定受翁姑的寵愛。至於家世,富雖遠不敵胡雪岩,但有“善人”的名聲彌補,

  亦可說是門當戶對,所欠缺的只不過阿牛是個白丁;如今中了秀才,俗語說

  “秀才乃宰相之根苗”,前程遠大,實在是頭良緣匹配的好親事。 這番說詞,言之成理,加以胡老太太認為阿牛是獨子,胡三小姐嫁了

  過去,即無妯娌,就不會受氣,因而作主許婚,只寫信告訴胡雪岩有這回事,

  催他快回杭州,因為擇定七月初七“傳紅”。 回到杭州,才知道王家迎娶的吉期也定下了,是十一月初五;為的是

  王善人的老娘,風燭殘年,朝不保夕,急於想見孫媳婦進門;倘或去世,要 三年之後才能辦喜事,耽誤得太久了。這番理由,光明正大,胡老太太深以

  為是,好在嫁妝是早就備好了的,只要再辦一批時新的洋貨來添妝就是了。 但辦喜事的規模,卻要等胡雪岩來商量;這件事要四個人來決定,便

  是胡雪岩與他的母、妻、妾——螺螄太太。而這四個人都有一正一反的兩種 想法,除了胡雪岩以外,其餘三人都覺得場面應該收束,但胡老太太最喜歡

  這個小孫女兒,怕委屈了她;胡太太則認為應該一視同仁,她的兩個姐姐是 啥場面,她也應該一樣地風光;螺螄太太則是為自己的女兒設想,因為開了

  一個例子在那裡,將來自己的女兒出閣,排場也就闊不起來了。至於胡雪岩

  當然愈闊愈好,但市面不景氣,怕惹了批評。 因此談了兩天沒有結果;最後是胡雪岩自己下了個結論:“場面總也要

  過得去,是大是小,相差也有限;好在還有四個月的工夫,到時候再看吧。”

  “場面是擺給人家看的。”螺螄太太接口說道:“嫁妝是自己實惠。三小 姐的陪嫁,一定要風光;這樣子,到時候場面就小一點,對外說起來是市面

  不好;對內,三小姐也不會覺得委屈,就是男家也不會有話說。”

  這番見解,真是面面俱到,胡老太太與胡太太聽了都很舒服;胡雪岩 則認為惟有如此,就算排場不大,但嫁妝風光,也就不失面子了。

  “羅四姐的話不錯。嫁妝上不能委屈她。不過添妝也只有就現成的備辦 了。”

  “那只有到上海去。”胡太太接著她婆婆的話說,同時看著羅四姐。 羅四姐很想自告奮勇,但一轉念間,決定保持沉默;因為胡家人多嘴

  雜,即使盡力,必定也還有人在背後說閒話,甚至造謠言:三小姐不是她生 的,她哪裡捨得花錢替三小姐添妝。

  胡雪岩原以為她會接口,看她不作聲,便只好作決定了,“上海是你熟, 你去一趟。”他說:“順便也看看七姑奶奶。”“為三小姐的喜事,我到上海去

  一趟,是千應萬該的。不過,首飾這樣東西,貴不一定好;我去當然挑貴的 買,只怕買了來,花樣款式不中三小姐的意。我看,”螺螄太太笑一笑說:“我

  陪小姐到上海,請她自己到洋行、銀樓里去挑。”“不作興的!”胡老太太用 一口道地的杭州話說:“沒有出門的姑娘兒,自己去挑嫁妝,傳出去把人家

  笑都笑煞了。”“就是你去吧!”胡雪岩重複一句。

  螺螄太太仍舊不作承諾,“不曉得三小姐有沒有興致去走一趟?”她自 語似地說。

  “不必了。”胡太太:“三丫頭喜歡怎麼樣的首飾,莫非你還不清楚?” 最後還是由胡老太太一言而決,由螺師太太一個人到上海去採辦。當

  然,她要先問一問胡三小姐的愛好,還有胡太太的意見,同時最要緊的是, 一個花費的總數,這是只有胡雪岩才能決定的。

  “她這副嫁妝,已經用了十幾萬銀子了。現在添妝,最多再用五萬銀子。” 胡雪岩說:“上海銀根很緊,銀根緊,東西一定便宜,五萬銀子起碼好當七 萬用。”

  到了上海,由古應春陪著,到德商別發洋行里一問,才知道胡雪岩的 話適得其反。國內的出產,為了脫貨求現,削價出售,固然不錯,但舶來品 卻反而漲價了。

  “古先生,”洋行的管事解釋:“局勢一天比一天緊,法國的宰相換過了, 現在的這個叫茹斐理,手段很強硬,如果中國在越南那方面,不肯讓步,他

  決心跟中國開仗。自從外國報紙登了法國水師提督孤拔到越南的消息以後, 各洋行的貨色,馬上都上漲了一成到一成五;現在是有的東西連出價都買不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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