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土法做絲,根本就沒人要;只看布好了,洋布又細又白又薄,到夏天哪個不 想弄件洋布衫穿?

  毛藍布只有鄉下人穿,再過幾年鄉下人都不穿了。”“這不可以一概而 論的。”

  “為啥不可以,事情是一樣的。”七姑奶奶接著又說:“從井救人看自己 犯得著、犯不著是一樁事;值得不值得救,又是一樁事。如果鮮龍活跳一個

  人,掉在井裡淹死了,自然可惜;倘或是個骨瘦如柴的癆病鬼,就救了起來, 也沒有幾年好活,老實說,救不救是一樣的,現在土法做絲,就好比是個去

  日無多的癆病鬼。”

  她這個譬方,似乎也有點道理,胡雪岩心想,光跟她講理,沒有用處, 只說自己的難處好了。

  “七姐,實在是做人不能‘兩面三刀’,‘又做師娘又做鬼’。你說,如果 我胡某人是這樣一個人,身家一定保不住。”

  七姑奶奶駁不倒他:心裡七上八下轉著念頭,突然靈機一動,便即問 道:“小爺叔,照你剛才的話,你不是不想做新式繅絲廠,是有牽制,不能 做,是不是?”

  “是的。”

  “那麼牽制沒有了,你就能做,是不是。”

  “也可以這麼說。”

  “那好,我有一個法子,包你沒有牽制。”

  “你倒說說看。”

  “很容易,小爺叔,你不要出面好了。”

  “是??”胡雪岩問:“是暗底下做老闆?”

  “對!” 胡雪岩心有點動了,但茲事體大,必須好好想一想,見此光景,七姑

  奶奶知道事情有轉機了,松不得勁,當即又想了一番話說。

  “小爺叔,局勢要壞起來是蠻快的,現在不趁早想辦法,等臨時發覺不 妙,就來不及補救了。幾百萬銀子,不是小數目;小爺叔,就算你是‘財神’,

  只怕也背不起這個風險。”這話自然是不能當為耳旁風的;胡雪岩不由得問 了一句:“叫哪個來做呢?”

  要談到委託一個出面的人,事情就好辦了,七姑奶奶說:“我在想,最 好請羅四姐來;我的身子風癱了,腦子沒有壞,也可以幫她出出主意。”

  “她一來,一家人怎麼辦?”胡雪岩說:“除非七姐你能起床,還差不多。”

  “我是決不行的。要麼??”她沉吟著。

  “你是說應春?”不過應春同我的關係,大家都曉得的,他出面同我自 己出面差不多。

  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不大妥當。”“我不是想到應春,我光是在想, 哪裡去尋一個靠得住的人。”七姑奶奶停了一下說:“小叔爺,你自己倒想一

  想,如果真的沒有,我倒有個人。”

  “那麼,你說。”

  “不!一定要小爺叔你自己先想。” 胡雪岩心想,做這件事少不了古應春的參預,而他又不能出面;如果

  七姑奶奶舉薦一個人,就等於古應春下手一樣,那才比較能令人放心。 這樣一轉念頭,根本就不去考慮自己這方面的人,“七姐,”他說:“我

  沒有人。如果你有人,我們再談下去,那才比較能令人放心。 這是逼著她薦賢。七姑奶奶明白,這是胡雪岩更加重她的責任;因而

  重新又考量了一下,確知不會出紕漏,方始說道:“由我五哥出面來做好了。” 尤五退隱已久,在上海商場上,知道他的人不多,但他在漕幫中的勢

  力仍在,由他出面,加以有古應春做幫手,這件事是可以做的。

  “如果五哥肯出面,我就沒話說了。”胡雪岩說:“等應春回來,好好商 量。”

  古應春專程到松江去了一趟,將尤五邀了來,當面商談。但胡雪岩只 有一句話:事情要做得隱秘,他完全退居幕後,避免不必要的紛擾。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尤五的話很坦率:“不過,場面擺出來以 後,生米煮成熟飯,就人家曉得了,也不要緊。”“這也是實話,不過到時候,

  總讓我有句話能推託才好。”“小爺叔你不認帳,人家有什麼辦法?”七姑奶 奶說道:“到時候,你到京里去一趟,索性連耳根都清淨了。”“對,對!”胡

  雪岩連連點頭,“到時候我避開好了。”

  這就表示胡雪岩在這樁大生意上是完全接受了古應春夫婦的勸告。紡 絲收繭子,在胡雪岩全部事業中,規模僅次於錢莊與典當而占第三位,但錢

  莊與典當都有聯號,而且是經常性的營業,所以在制度上都有一個首腦在“抓 總”,惟獨絲繭的經營,是胡雪岩自己在指揮調度。錢莊、典當兩方面的人,

  只要是用得著時,他隨時可以調用,譬如放款“買青”,要用到湖州等地阜 康的檔手;存絲、存繭子的堆棧不夠用,他的典當便須協力,銷洋莊跟洋人

  談生意時,少不了要古應春出面。絲行、繭行的“檔手”,只是管他自己的 一部分業務,層次較低,地位根本不能跟宓本常這班“大夥”相比。

  多年來,胡雪岩總想找一個能夠籠罩全局的人,可以將這部分的生意, 全盤託付;但一直未能如願。如今他認為古應春應該是順理成章地成為適當 的人選了。

  “應春,現在我都照你們的話做了,以後這方面的做法也跟以前不相同 了。既然如此,絲跟繭子的事,我都交了給你。”胡雪岩又說:“做事最怕縛

  手縛腳,尤其是同洋人打交道,不管合作也好,競爭也好,貴乎消息靈通, 當機立斷,如果你沒有完全作主的權柄,到要緊關頭仍舊要同我商量,那就

  一定輸人家一著了。”

  他的這番道理說得很透徹;態度之誠懇,更是令人感動,但古應春覺 得責任太重,不敢答應;七姑奶奶卻沉默無語,顯得跟他的感覺相同,便愈 發謹慎了。

  但他不敢推託;因為堅持不允,便表示他對從事新式繅絲,並無把握 的事,極力勸人家去做,是何居心?光在這一點上就說不通了。

  於是他說:“小爺叔承你看得起我,我很感激;以我們多少年的交情來 說,我亦決無推辭之理。不過,一年進出幾百萬的生意,牽涉的範圍又很廣,

  我沒有徹底弄清楚,光是懂一點皮毛,是不敢承擔這樣大的責任的。”

  “這個自然是實話。”胡雪岩說:“不過,我是要你來掌舵,下面的事有 人做。專門搞這一行的人,多是跟了我多年的,我叫他們會集攏來,跟你談

  個一兩天,其中的決竅,你馬上就都懂了。”

  “如果我來接手,當然要這麼做。”古應春很巧妙地宕開一筆:“凡事要 按部就班來做,等我先幫五哥,把收買兩個新繅絲廠的事辦妥當了,再談第

  二步,好不好?”“應該這樣子辦。”七姑奶奶附和著說:“而且今年蠶忙時 期也過了:除了新式繅絲廠以外,其餘都不妨照常年舊規去辦。目前最要緊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