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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也有其他省份的人,但為數極少,只得五個,兩個江蘇、一個 山東、一個福建、還有一個是徽州人,不過是廣東招來的,這個十二歲、生

  在辛酉政變那一年的幼童,叫做詹天佑,他的父親叫詹作屏,在福建船政局 當機器匠,家眷寄居廣州。詹天佑應募時,有人勸詹作屏讓他的兒子學法律,

  學成回國,可以做官;但詹屏堅持他的兒子要學技藝,而且要學最新的技藝。 第二批是在同治十二年五月放洋的,由徐潤的親家黃平甫領隊。這回

  在挑選的官費生三十名以外,另有七名廣東少年,由他們的家長自備資斧,

  請黃平甫帶到美國——風氣到底大開了,已經有自費留學的了。 第三批是在同治十三年八月間派遣。這回與以前不同的是,除了兩個

  學技藝、一個學機器以外,其餘的都念普通學校,年長的念“中館”;年幼 的念“小館”,但所謂年長,亦不過十三歲,台廣東香山的唐紹儀、江蘇常

  州的朱寶奎;而最年幼的,至少也要十歲。

  第四批放洋在光緒元年九月,增加了十個名額,一共是四十名,這回 一律念普通學校,到中學畢業,再視他們性之所近,決定學什麼。同時外省

  籍的幼童也多了,但仍不脫江蘇、浙江、安徽三省。

  幼童放洋是曾國藩所創議,但他不及見第一批幼童放洋,同治十一年 二月歿於任上;以後便由李鴻章支持這件事,徐潤亦由此獲得李鴻章的賞識,

  由北洋札委為招商局的會辦,與盛宣懷同事。

  在這七八年中,徐潤的事業蒸蒸日上,當然還遠不及胡雪岩,但亦算 是上海“夷場”上的殷商。

  胡雪岩跟他除了作善舉以外,別無生意上的往來,而古應春因為原籍 廣東,又以跟洋商打交道時,常會聚在一起,所以跟徐潤走得很近,也有好

  些合夥的事業,其中之一是做房地產生意。

  徐潤的房地產很多,地皮有兩千九百多畝,建成的洋房有五十一所, 市房更多,不下兩千間,照帳面上算,值到兩百二十幾萬,但積壓的資本太

  重,空地毫無收入,還要付稅;市房則只是收租金,為數有限。於是,他有 一個英國朋友,名叫顧林,此人在英國是個爵士,本人熱心運動,交遊很廣,

  亦很懂生意經,他向徐潤建議,彼此合作。

  顧林亦是古應春的朋友,因此,徐潤邀他跟顧林一起談合作,“我們組 織一個大公司,投入資金,在空地上都蓋起房子來。”顧林說道:“造一批,

  賣一批;賣來的款子造第二批。空地用完了,把舊房子再來翻造,不斷更新, 外國的大都市,尤其是美國,都是這樣建造起來的。”

  這個周而復始蓋房子的決竅,徐潤也懂,“可是,’他問:“這要大批現 金,你能不能投資?”

  “當然,我沒有這個意思,不會跟你談合作。不過,我也是要回國去招 股。我們把合作的辦法商量好了,拿章程在倫敦市場上傳了出去,相信不到

  三個月,就能把股本募足。”“股本算多少呢?”

  “這要看你的意思。你拿你的房地產作價——當然是實價;看值多少, 我就募多少股本。”

  “徐潤點點頭問古應春:“你看呢?”

  “他這個法子可行,也很公平。不過,我認為我們這方面股份要多占些。” 徐潤想了一下,提出很明確的辦法,這中英合資的公司股本定為四百

  萬兩,華方占五成半,英方占四成半;華方以房地產核實作價,英方四成半

  計一百八十萬兩,由英國匯來現金。 於是,請律師撰文簽訂了草約,徐潤還送了一萬兩銀子給顧林,讓他

  回國去招股。但是徐潤的房地產,照實價只值一百五十萬兩;還要再買價值 七十萬兩的地皮,才能湊足二百二十萬兩,合足五成半之數。

  “應春兄,好朋友利益均沾,這七十萬兩,你來入股如何?” 古應春籌劃了一下,願意出五十萬兩銀子。這是去年年底的話;到這

  年二月里,地皮買足數了,可是顧林卻出了事。原來顧林回到倫敦不久,在 一次皇室邀請的狩獵會中,馬失前蹄、人從馬上倒栽出去,頭先著地,腦子

  受了重傷,請了兩位名醫診治,性命雖已保住,但得了個癲癇症,合作設大 分司的事,就此無疾而終。

  這一來徐潤跟古應春大受打擊,因為中法在越南的糾紛,法國政府不 惜推翻已經達成和解的協議,準備動武,且已派水師提督孤拔,率艦東來,

  同時國會通過,撥款五百萬法郎,作為戰費,因此上海謠言紛紛,流傳最盛 的一個說法是,法國軍艦不斷巡弋在吳淞口外,決定要攻製造局。膽小的人

  已經開始逃難;在這種風聲鶴唳的情況之下房地產根本無人問津。

  “我那五十萬銀子,其中卅五萬是借來的;現在銀根緊到極點,上海三 十幾家錢莊,家家心驚肉跳,只怕再來一個風潮,大家提存擠兌,一倒就是

  多少家。我借的款子,催得很急;實在是急!每天都有錢莊裡的夥計上門坐 討,只好不斷同人家說好話。”古應春又說:“還有一層,我怕阿七曉得了著

  急,還要時時刻刻留心瞞住她。小爺叔,你想,我過的是啥日子?”

  胡雪岩聽了他這番話,再看到他憔悴的形容,惻然心傷,“應春,你放 心!”他拍一拍胸脯說:“我來替你了;都在我身上。”

  古應春遲疑未答。胡雪岩倒奇怪了,照情理說,現有人替他一肩擔承, 他應該高興才是,何以有此顯得困惑的神情?“應春,”他問:“還有啥難處?

  我們這樣的交情,你還有啥在我面前說不出口的話?”

  “小爺叔,”古應春頓了一下問道:“莫非上海的市面,你真的一點都不 曉得?”

  “怎麼?市面有好有壞,這也是常有的事。” 古應春楞住了,好一會方始開口:“看起來你老人家真的不曉得。我現

  在說實話吧,來催討欠款,來催得最厲害的,就是老宓。” 此言一出,胡雪岩臉上火辣辣地發燒,真象上海人所說的“吃耳光”

  一樣,一時心裡七上八下,竟開不得口了。原來古應春口中的“老宓”,就 是他阜康錢莊的檔手宓本常。“自己人催欠款催得這麼厲害!豈有此理!”胡

  雪岩非常生氣;但轉念一想,連自己人的欠款都催得這麼厲害,可見得阜康 的境況也很窘。

  這一轉念間,驚出一身汗,定一定神說道:“應春,你曉得的,這幾年, 阜康的事,我都交老宓,難得問一問;照現在看,阜康的銀根好象比哪一家

  都緊,你倒同我說一說,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小爺叔,你從江寧來,莫非沒有聽左大人跟你談上海的市面?”

  “怎麼?上海的市面,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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