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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池自責:“當初為了我,你和小峰連蜜月旅行都取消了,可恨現在我醒了,卻全幫不上忙。不然也好替你們打點公司,還你一個蜜月。”

  琛兒笑:“那還不簡單,等你和老程度蜜月的時候,多出一份旅費,連我和許峰一塊兒請了,來個四人行,就怕到時候你們煩我,躲都來不及。”

  這回連程之方都笑了,滿口答應:“那沒問題,一句話。”巴不得把預言坐實。

  許峰忍不住向他擠擠眼。

  天池卻另有心思,將琛兒拉到陽台上悄悄問:“誰和你一同去昆明?”

  “何好。”琛兒簡單地答,“明晚的火車。”

  天池心裡一動,忽然明白過來,難怪今日的琛兒如此多話,只因她心裡有太多念頭連自己也不敢面對,惟有用過分的熱鬧來遮掩。

  “為什麼不乘飛機,要坐火車那麼麻煩?”

  琛兒答:“只有火車才更有長途跋涉的感覺,像一場旅遊。”

  天池哂笑:“像一場私奔才真。”

  琛兒臉上一紅,扭過頭不說話。此時夕陽西下,正是火燒雲燃燒得最盡興最炫麗的時候,所有的建築上都蒙著一層暖麗透明的糖果黃,夏花的香氣於此時也似乎為了挽留陽光,而盡心盡力,格外馥郁。琛兒是最喜歡看落日的,每當夕陽西下時她都會有種莫名的急切和惆悵,想哭。晚霞映在她的臉上,楚楚動人,有種語言難以形容的哀艷。

  這讓天池暗暗擔憂,她有種不祥的預感,自昆明回來後,琛兒未必還是今天的琛兒,許峰也未必還是今天的許峰。當自己和程之方終於山重水複地走到今天,琛兒和許峰這對歷盡風雨的小夫妻,莫非卻要晴轉多雲了嗎?

  火車軌道筆直延長,一望無際,琛兒貪婪地將頭伸向窗外,長發隨風亂舞,那副歡喜雀躍的表情仿佛小學生春遊。何好忍不住問:“你是不是很少出來玩?”

  “也不是。以前常旅遊的。”

  “什麼時候以前?”

  “紀姐姐出事前。”琛兒仍然望住窗外,“那時候我們常常結伴出遊,形影不離。我哥哥給我們取綽號叫‘卡布奇諾’,說我們走到哪裡都是配套發售。”

  “卡布奇諾?”何好大奇,“那你是屬於咖啡那部分還是奶泡那部分?”

  琛兒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眼睛望著遠處,仿佛望向遙遠過去。這時候她又忽然顯出滄桑成熟來,比本身年齡大了十歲不止。

  何好著迷地望著她,仿佛欣賞一支彼岸水仙。“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說的,便是這種情形吧?他的心中泛起絲絲溫柔,輕輕唱:“我想偷偷望一望她,就好像欣賞一瓶花……”

  火車在這時轉了一個彎,又隆隆地向前開去。

  琛兒轉過頭,反問何好:“你以前的綽號是什麼?”

  何好咧開嘴笑:“你問中學時候的還是大學時候的?”

  “你有很多綽號?”

  “可以編一本綽號大全不成問題。”

  “說幾個來聽聽。”

  “小學時媽媽管我叫‘大頭’,中學時開始長個兒,瘋長,那時剛流行警匪片,同學給我取個名字叫‘條子’,大學時的綽號最帥,叫‘王子’,也有叫‘浪子’的,這之外還有很多,不過大多不雅,不跟你說了。”

  “王子、浪子。”琛兒笑起來,“你在大學一定很受女生歡迎。”

  何好飄飄然。豈止大學,早在高中起已經有女生主動投懷送抱,多少有些寵壞了他,漸漸不懂得欣賞真正異性美德。後來進了“雪霓虹”,終於遇到對頭,第一次看到琛兒時已經吃一驚:竟有這樣年輕美麗的女老闆!

  記得當時他正一邊加緊學日語準備出國一邊四處籌學費,仗著自己頭腦靈活技術熟練,抱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宗旨,並不隱瞞真實想法,不肯同公司簽長約,只答應做短工。琛兒哼一聲,不屑地說:“要留學也不去日本。那種次文化國家,有什麼前途?”真叫他吃一大驚,這個表面上看起來柔軟圓滑的女經理其實個性獨絕,見稜見角。便在那一分鐘,他決定改向德國高等學府投遞留學申請——琛兒對日本法西斯深惡痛絕,倒不見得對納粹祖宗的德國有何成見。

  後來在“雪霓虹”里一徑耽下來,冷眼看這位女老闆行事為人,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女子不僅好模樣好本領,最難得是有俠義心腸,又不抱怨,把所有苦都一個人默默吞咽,男人也沒她那麼好肚量。都說女人間沒有真正友誼,然而琛兒是連青春都可以奉獻給紀天池的。可是她又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女強人,舉手投足間韻味悠長,堅強個性之餘常常露一點無可奈何的柔弱,把周圍的老女人小女生統統比下去。別人都是閒花野草,惟有她一枝獨秀,想不對她鍾情都不行。

  不過今天以前何好對琛兒倒也並無非份之想,遠遠談不到曖昧的層次,甚至連藍顏知己都算不上,不過是介於朋友與同事之間,有一點羨慕罷了。然而此時面對面地坐在同一趟列車上,她的長髮被風吹著拂在他的臉上,不禁有點想入非非,沒來由地紅了面龐。

  “我們可以在周末不忙的時候出去旅遊,到了昆明,總得去一趟大理,還有麗江,可以去蒼山洱海,玉龍雪山,麗江古城,對了,還有《天龍八部》的拍攝景點……”他興致勃勃地建議著。

  琛兒有些驚奇:“你以前去過昆明?”

  “沒有,不過來之前特意看了許多資料,大概可以充作半個導遊了。”

  這麼說他是為這次“旅遊”做足功課的了,琛兒的心裡有一點暖,一點癢,一點嚮往。她鼓勵他:“再說點昆明的風光來聽聽。”

  車窗外,天已經一點點地黑下來,列車苦苦地追著落日奔跑,也終於只得眼巴巴看它收盡最後一絲餘光。

  鬼師父

  荼蘼謝了,牡丹開了,香得動聲動色。

  天池走在下班路上,心裡不可思議的不安定。她不想回家,又不知道有什麼別的地方可去,便乾脆散步往程之方診所來接他下班。如今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總要學習適應一下新身份。

  護士小姐見未來老闆娘駕到,不敢怠慢,端茶倒水地招呼著,又直接請到裡面套間休息。這間休息室同裡間只隔一層玻璃牆,可以清楚地看到程之方工作的情形。

  老程背對自己,和他面對面的是個年輕小姐,面容美艷,而神情悽苦,正對著老程喁喁訴說。明明隔道玻璃牆,然而天池卻清清楚楚地聽到小姐的話:她叫夏念兒,是一位芭蕾舞演員,與報社記者蘇香如合租同住,芳鄰不久前跳樓自盡,然而她的靈魂不息,夜夜回到原住房打開電腦繼續撰稿……

  天池一驚,忽然清醒過來:不,並不是她聽到了念兒的訴說,而是,她的心接收到了這樣一個故事,感受到了冤魂蘇香如的存在與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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