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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花叢中,我隨口吟誦:“春至由來發,秋還未肯疏。借問桃將李,相亂欲何如?”

  九問道:“《翦彩花》。”

  “什麼?”

  “我說你剛才念的詩,是上官婉兒的七律《翦彩花》。據說,她這首詩就是在這洛陽宮裡做的呢。”

  “是麼?我倒不知道。”我愣愣地答。

  九問早已習慣了我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這時候忽然說:“唐艷,我有一種感覺,你好像擁有兩個身份,兩種記憶。或者說,你根本就是人們常說的‘再生人’,是上官婉兒轉世。”

  “婉兒轉世?”我失笑,“這話若被科學家知道,准把我抓去解剖。”

  “那倒不會,娛樂圈稀奇古怪的事多得是,大家早已見怪不怪,就是劇組想拿這個來炒作,媒體也會認為是弄噱頭,才沒人肯信。”

  “所以說我最平凡不過。”

  “可是怎麼解釋你那些突如其來的靈感呢?這正是你最大的魅力所在。”九問停下來,望向我的眼光忽然變得熾熱,“一個不知道自己美在何處的女子,才是真正最美麗的人。”

  他眼中的情感太熾熱了,我忍不住後退一步。

  九問隨之逼近:“你怕我?”

  “不是,是怕我自己。九問,你是我非常尊重且珍惜的一位好朋友,我怕我傷害了你。”

  九問聞弦歌而知雅意,但卻不肯相信,驚奇地說:“你是說我沒機會?這怎麼可能?”

  我看著他。九問也算優秀了,可是比起秦鉞,卻仍然不能同日而語。秦鉞深刻,沉穩,善良,剛毅,他身上擁有的,是現世已經絕跡了的真正男人美德。他是不可替代,甚至不可模仿的。而九問,雖然才氣足以傲視同儕,可是唯其因為太知道自己有才氣了,所以便少了幾分沉穩。也許正像他自己所說,一個不知道自己美麗的女子才是最美麗的。男人呢,可不可以這樣說:一個太覺得自己優秀的男子反而不夠優秀?

  我低下頭,決定快刀斬亂麻:“九問,我心中已經早有所愛。”

  “他比我早到?”

  “早到了1000年。”

  “這樣誇張?”九問笑起來,“他比我強?”

  “在我心中,他是不可比擬、獨一無二的。”

  九問大受挫折,滿臉沮喪。

  我不忍,有意岔開話題:“報上說你有很多女朋友?”

  “那是因為有很多女人希望我是她們的男朋友,”九問立刻恢復了幾分自信,“我只是未加否認而已。”

  我笑。

  九問亦不由笑起來,溫柔地問,“是不是每個熱戀的女子都會這樣執著?”

  “我不知道。”我含笑相望,真誠地說,“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遇上一個執著愛你的女子。”

  “同你一樣美好?”

  “比我好十倍。”

  “你保證?”九問戲謔,接著笑起來,“唐艷,你要記住:你欠我一份情,有責任幫我找到一個同你一樣美好的女子,並把她交到我手中。”

  “要不要三擊掌?”

  我們相視而笑,果然重重擊掌。

  與聰明人打交道是件愉快的事。我慶幸自己遇到的是夏九問,而不是黛兒的阿倫或者何培意之流。

  九問第二天告辭回西安,化妝師轉給我一張字條,說是九問上車前委託他交給我的。字條上寫著:如果找不到比你更好,那就還是你。

  我莞爾。不愛他是一回事,可是被人愛著是另外一回事。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虛榮的女子。

  化妝師一向對我特別友好,此刻更熱心提醒:“抓緊夏作家,他滑不溜手,不容易專情呢。”

  “怎麼?”

  “藍鴿子似對他格外青眼。”

  “青眼”是與“白眼”相對的一個詞。但我不記得藍鴿子什麼時候給過別人白眼。

  化妝師強調說:“但那是不同的。她看著他的時候,眼睛會發亮。而他也總是藉故在她眼前出現。你沒發現,他的意見,她特別注意傾聽。”

  我更加好笑。這化妝師應該改行做編劇,形容人的神情時絲絲入扣。

  “還有啊,夏作家來探你班,送一籃水果,本來人人有份。可是藍鴿子會為了這件事特別向他道謝。”

  “這是她的風度而已。”

  “嘁,大明星每天白吃的水果點心不知多少,沒聽她向誰說聲謝過。別說是沾光水果,就算有人特意送給她本人一車皮香蕉芒果,她也未必抬眼看一看呢。”

  我心裡一動。正想聊下去,導演又喊我了,卻是為了安樂公主的妝束。

  安樂為中宗李顯之女,韋後在流放途中所生,因出世時只有一張包裹皮接生,又名裹兒。幼時曾隨父母在房州受盡艱辛,終於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倍得中宗寵愛,日益驕橫刁蠻。但因其生得如珠如玉,光艷動天下,所犯過錯,眾人不忍責之,於是更縱得她驕奢無度,放浪形骸。

  我一邊幫著飾安樂的演員化妝,一邊想起黛兒。黛兒的性格,多少是有些像安樂的,天生的嬌公主。只顧自己,不管別人。可是今天,她也為愛吃盡苦頭了,不知現在怎麼樣了,預產期應該已經近了吧,她能吃得消嗎?

  想著,我不由地出了神。導演催促:“唐艷,你說到底應該穿哪件衣服?”

  導演現在越來越依賴我,每每給主要演員換裝,總要徵得我的同意。

  我於是退後一步,細看妝容晶瑩的安樂,只覺怎麼看怎麼像黛兒,脫口說:“穿得越露越好,透視裝最好。”

  唐朝後宮服飾本來就浮華香艷,服裝師得了令,更加大刀闊斧,取來一件薄如蟬翼之紗衣披在安樂身上,裡面只襯一件桃紅束胸,猶自酥胸半露,穿了比不穿還刺激。

  導演大喜:“果然漂亮。這樣子一穿戴,不說一句話就知道是安樂公主。”

  司服裝的有些遲疑:“會否被媒體批評太過暴露?”

  導演不屑:“如今的女作家們都爭著暴露,誰還計較這個?”

  女演員們笑起來:“就是的,那我們還有什麼法寶譁眾取寵?”

  化妝師答得最妙:“可以考慮玩一次‘行為藝術’,舉眾穿上白色紙衣站立街頭,紙上幾個大字:‘女作家都脫了,我們怎麼辦?’一定轟動。”

  眾人大笑。

  然後一聲“開麥拉”,燈光大作,盛裝的韋先儀態萬方地走了出來。這是一個處處模仿武則天的女子,卻失於外露,徒有則天之威,而無則天之慧,所以註定最後一敗塗地。恃著中宗在房州許下的“他日如發達,不相制”的許諾,她驕奢淫逸,氣焰日盛,至於瘋狂攬權,覬覦帝位。今日要拍的,便正是韋後與女兒安樂合謀毒殺中宗,篡位代之的一幕。

  韋後對女兒使用的不僅僅是利誘計,更是激將法:“一個想做皇太女的人,連下毒的勇氣也沒有,憑什麼成就大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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