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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就更宏大,畢業二十年,於是組織了全年級的聚會,之前光策劃會就開了近十次,最後幾百人云集校園,踢球、跳舞、大聯歡會。組織者盡力,同學盡情,學校盡心,成為又一段難忘的記憶。以至於一年後,很多同學又組織“慶祝大聚會成功舉辦一周年”的聚會。

  聚會固然好,然而副作用就是,聚會之後重新回到現實中難。並且歲數越大越是如此,甚至讓你產生幻想:人世間,為什麼不能一直上學到永遠?正是在這樣的失落中,一天一天,艱難地從純真校園歲月再回現實的混亂世界裡;而同樣難的,是從乾乾淨淨的同學友情中,再回到人心隔肚皮的競爭或擁有距離的環境中。不過,也沒什麼好抱怨的,正因此,才有了同學聚會的價值,也才使同學聚會日益時尚並大踏步向產業方向發展吧!

  對於我們,同學聚會已經像一個信仰,而且有趣的是,分開之後,反而似乎比在校園裡還親還互相牽掛。聚會多了,我們得出一個結論:在歲月的催化下,我們的友情已經變成親情,每一次聚會,都使得親情的成分進一步發酵。

  也因同學在那裡,聚會在那裡,平日裡一些日子才不那麼難熬,起碼都知道,不必擔心歲月匆匆。過去的一切都會模糊,沒關係,想不起來的,同學替我們記住。當然,更重要的是,哪怕未來不再讓人期待,至少我們還共同擁有一個溫暖的過去。

  樂人們

  兒子大了,看樣也喜歡音樂,把周杰倫、傑克遜的海報,貼得滿牆都是。我沒有去干涉,甚至從中看到自己,不要說青春時節,即便歲數不小,依然幹過類似的事情,甚至更加瘋狂。

  我最喜歡的指揮,卡洛斯·克萊伯,由於他不是周杰倫傑克遜,甚至也不是指揮皇帝卡拉揚,因此,想找他一張像樣的海報是不可能的,於是,我拿著他頭像的CD,托同事找到一位很棒的油畫家,請人家給我畫了一張鉛筆素描。對於這位畫家,我一直心有歉意並感激,因為一定是大材小用,而對於我,卻是大驚喜,如獲至寶,精心裝裱,掛在了家裡的牆上,得意洋洋。唯一麻煩的是,總有客人來問:這是誰?看長相,不像你們家親戚。於是,我總是簡單解釋一下便收嘴,因為此君不是三兩句話就說得清楚。

  喜歡他是從喜歡他的音樂開始的。

  有人說,交響樂中如果有一首必聽,一定是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而在此曲多如牛毛的版本中,幾乎從英國到日本到美國,都把卡洛斯·克萊伯的版本放在了第一位,於是,心生好奇,何方神聖?找來聽聽吧。

  咬牙買了正版,上面既有“貝五”又有“貝七”,自然先從“貝五”聽起,從命運的敲門一鼓作氣,好,是自然,但這首命運交響曲由於概念先行,每次聽都少了聯想的空間,因此雖聽出克萊伯的好,卻還並未稱奇。延著慣性,繼續聽同一張專輯的“貝七”,沒想到,這讓我進入到一次奇妙的賞樂之旅,酣暢淋漓,欲罷不能。那種深陷其中的感覺,或許和當初聽著名的迷幻搖滾樂隊平克·弗洛伊德相似,眼前,只有音樂里的世界,現實的那一個,消失了!

  就這一首曲目,幾十分鐘,徹底打亂了我過去心中所有對指揮的排序,讓他牢牢地占據了第一位,於是,開始搜索和追尋克萊伯的身影。

  然而,尋他是一件又簡單又艱苦的事情,簡單在於,他的錄音專輯少之又少,原因是他不喜歡錄音只喜歡現場,而喜歡現場也非常克制。一般情況下,是躲在人群之外的鄉村居所里,直到家中的酒都喝完了,才給外界寄一張明信片,於是各大樂團趨之若鶩,這之後,老先生出來演個一兩場,又消失掉,讓人們在好奇與期待中,去等待他的下一場。這樣一來,他的專輯自然總量很少。不過,有一點才是他真正的偉大之處,雖然專輯少,但幾乎張張是精品,這其中,很多曲目與歌劇,竟都是無數版本中的首選,於是,他靠近了傳奇。可艱苦也就在於此,作為一個喜歡他的樂迷,有限的專輯早就反覆地聽過無數遍,想再拓展,難了。不過也好,有些東西,多了,味道亂了,失望也開始增多,而好的東西,哪怕就一張,夠了,永遠沒有變味兒的機會。

  如果讓我自己認定:只推薦卡洛斯·克萊伯的一張專輯,我會放棄如痴如醉的貝多芬第七交響曲,而毫不猶豫地選擇他的《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我已經無法形容這種演繹。總之,我也聽過這首交響曲其他指揮的十幾個版本,但總的感受是:卡洛斯·克萊伯指揮的是這個曲目,而其他的指揮是另一個曲目。

  我一直也在問自己,為什麼被卡洛斯·克萊伯這樣深深地打動?它並不來自於一種理性,而是直覺或冥冥中的一種東西,如同生活中的很多事,喜歡與厭倦,道理無法說清。

  不過,有一個細節被我知曉之後,還是感受到一點小小的震驚。喜歡上他很久之後,找他的介紹,可在九十年代,缺乏網際網路支持,國內媒體對卡拉揚、伯恩斯坦的介紹覆蓋一切,克萊伯躲在後面。有一天,終於拿到手,意外發現,這位先生小時由於戰事,從歐洲移居阿根廷,在草原上的國家長大,這幾行字,我給自己找到了答案。我家裡掛了三個外國人的畫像,竟都是阿根廷人或都與阿根廷有關。一個巴蒂,一個格瓦拉,而另一個就是克萊伯。有趣的是,我是在喜歡他很久之後,才知道他與阿根廷的關係,而這個時候,我作為球迷,追尋阿根廷隊已經多年。

  於是,我更加明白了他音樂中的魅力所在,不全是歐洲嚴謹厚重的基礎,還有阿根廷特有的激情與浪漫,也因此才有了他獨特的吸引力。近年來,中國人已都知道維也納的新年音樂會,但1989、1992年這兩屆由卡洛斯·克萊伯指揮的音樂會恐怕很難再被超越,這兩年的新年音樂會,最好不要聽CD,而是看DVD,這樣,才能更直接地感受到克萊伯的魅力,因為他那舞蹈般的指揮動作與高貴放鬆的表情,在我看來,空前絕後。

  2005年7月15日,我突然聽到一個消息,卡洛斯·克萊伯兩天前去世,也就是7月13日,一個中國人因申奧成功而必然難忘的日子。

  那一瞬間感覺周圍的聲音全部消失,世界無比安靜,這種感受,以前只有過一次,就是1994年傳來馬拉度納在世界盃上被禁賽的消息。其實,這兩個消息也有相似的地方,有一種美好,從此只能回憶。

  還好,喜歡的是一個音樂家,他留下的旋律會繼續陪伴著我,但一個奇妙的結尾是:有一天,和著名的樂評人劉雪楓聊天,他突然告訴我,在歐洲也有人認為,克萊伯沒死,因為沒人看過他的遺體沒人參加過他的葬禮,他不過是用這種方式來繼續開這個世界的玩笑,並讓自己生活得更安靜。

  我笑了,這符合老人家的性格,雖然一年之後,另一位樂評人陳立,給了我克萊伯最後一次演出的實況錄音後告訴我:“老人家是真的走了,墓地都有。”可我依然願意天真地相信另一種結局。這世界上有太多可能,為什麼不留一點想像當中的不可能?更何況,他本就活著,在我每次把他的CD放進CD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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