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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回來了,”春苑恭敬地道,“放在樓上,小姐是要先去試試麼?”

  “嗯。試完了再吃飯,如果不合適,還來得及改。”殷夜來點了點頭,扶欄上樓。

  不一會兒,卻聽樓上忽地傳來了一聲驚叫:”非禮啊!”

  “小姐?”春苑吃了一驚,連忙衝上去查看。然而還沒進門,卻聽得小姐在門內開口:“沒事,春苑,你下樓去吧。”

  “哦。”春苑怔怔地應了一聲,滿腹狐疑地往下走去。

  殷夜來掩上了門,看著室內不知何時多出的一個男子。昨日沒開的酒罈已經開了封,那個胖子正大搖大擺地躺在榻上一邊喝酒一邊翻著帳本,偶爾還騰出手去拔架子上白鸚鵡的尾羽,嚇得那隻鸚鵡到處蹦跳。

  “你回來了?”殷夜來看到他,不由得喜出望外,“我還以為你被緹騎抓去。。。”

  “沒事。”清歡搖了搖頭,“去喝了杯茶,敘了敘舊,然後就出來了。”

  “緹騎得茶可不好喝。”殷夜來喃喃道,“把我嚇了一跳,深更半夜的,緹騎找上門來,我還以為你又犯了什麼大事被抓進去了呢!究竟所為何事?”

  “這個。。。”清歡沉吟了一下,只是道,“有個連環殺人案,想要我幫忙。”

  “連環殺人?”殷夜來臉色一變,“和你有什麼關係?”

  “沒辦法,誰叫我是劍聖?”清歡含糊地應了一句把話題帶了過去,“我特意回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別為我擔心,幸虧你回來的及時,若是再過一刻鐘不回來,我就不等你了。”

  “又要出去?”殷夜來詫異,“明天就是海皇祭了,不留下來看了再走?”

  “我也想啊!白白浪費了我一百金銖,結果潮水還沒來我卻得走了!”清歡喝光了酒,把帳本卷好塞進懷裡,嘟嚷道,“那個傢伙真是個催命鬼!晚個一兩天難道會死麼?”

  “誰?”殷夜來聽得有些奇怪。

  “你不認識的。而且也不要認識為好。”清歡含糊地轉開了話題,“明日你又要去觀潮節上跳舞麼?來,讓我看看你的新衣是不是比去年的好看。”

  “好。”殷夜來笑了笑,俯身打開衣箱,拿出了一襲拖地長裙。

  那是純粹用鮫綃裁成的舞衣,樣式簡單,乍看非常素淨,甚至有些普通,然而一抖開便仿佛雲蒸霞蔚一般,光芒四射,因為上面釘滿了細小的玉石。那是流光川出產的流光玉,非常名貴,據說一年才出產十斗,貴過黃金。

  流光映著鮫綃,襯得人宛如夢幻。

  然而,最奪目的反而是那為舞者專門定做的水袖,長達六丈有餘,用潔白如雪的鮫綃織成,對著光看,能隱隱看出精巧的流雲花紋,水袖兩端各系了一對玲瓏精巧的金鈴,一動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玲瓏閣的手藝不錯,”她笑著轉頭問,“你看如何?”

  然而,身後空空如也,窗戶開著,那個人已經不再原地。

  視線移向了案幾,殷夜來發現上面留有一本厚厚的冊子,翻開來,裡面滿滿的全是房契,地契和各處產業的記載,密密麻麻寫了上百頁。這是清歡平日片刻不離身的寶貝,價值幾乎抵得上三分之一個雲荒的財富。然而,這一次離去之前,他居然把比性命還貴重的全部身家都留給了她?

  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第一次覺得忐忑不安起來。

  這些年來,他每次離開都是這樣突然,毫無前兆,只留下別人的擔心。

  他到底接了緹騎的什麼秘密任務?要去哪裡?是否危險?

  下一次見面,又是什麼時候?

  正在沉吟間,只聽樓下一聲驚叫,有什麼砰然落地的聲音。

  “死人了!死人了!”尖厲的叫聲從室內傳出,有丫環仍了手裡的茶盞,奪門而出,一路尖叫著,臉色恐懼地狂奔而去。

  殷夜來變了臉色,匆匆走下樓:“怎麼了?”

  “小姐別過去!”秋蟬連忙攔住了她,也是滿臉驚恐,“那邊死人了!”

  “誰?”殷夜來確是不顧丫環的阻撓,疾步往後院走去,逆著奔逃的人流,一把推開門,門後一張蒼白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搖搖晃晃的,臉上兩道血淚觸目驚心。

  “寶露!”她脫口驚呼,只覺得胸口一陣剜心刺骨的痛,不由得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那一瞬,那些暗夜裡的夢魘仿佛又忽地回來了。

  黑夜,少女,殘忍的虐待,恐懼的奔逃,軟弱的反抗,殘酷的屠殺。。。那些少女的臉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她們臉色蒼白,瞳孔渙散,仿佛羔羊一樣地顫抖著,在屠刀之下肢體斷裂,血肉模糊。

  飛濺的血模糊了她的眼睛。那種強烈的憤怒,不甘和憎恨,令她無法呼吸。十年了,她站在辱而死的女子面前,雙手不停地顫抖著,一股怒氣從心底升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張開口,大聲發出一聲呼喊來!

  那是沉澱了多年的血,還在心底靜默地奔流,不曾徹底冷卻。

  “哎呀!我的天啊,怎麼出了這種事呀。。。”老鴇也趕來了,一看便開始哭天搶地,“好好地早上剛被放回來,怎麼轉頭就尋了短見?我的露兒呀,娘白養了你這些年!才十六歲,還沒掛牌出去,怎麼就。。。”

  殷夜來看著號啕大哭的老鴇,塗了丹寇的手指微微發抖,指節蒼白。

  春苑走過來看了一眼,輕聲嘆息:“寶露姑娘今早才從藍王行宮裡被送回來,關上門只是哭。大家以為她鬧一番也就罷了,誰料到一下就尋了短見?雖然是沒有掛牌的清官人,但失身也是早晚的事情,何必這麼想不開呢?”

  殷夜來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地上前,解下了那個懸樑的少女。十六歲的少女的屍身跌落在她的懷裡,輕得似沒有重量。她扯出手絹,輕輕地為她檫去了臉上的血淚,手指還在不搜控制地微微顫抖。

  “哎,你們不知道,可慘了!”旁邊有個早上給寶露送過餐的大姐開口道,“聽說寶露背搶去了那邊,開始是抵死不從。結果藍扈公子脾氣發作,說了一聲"賞”,便叫底下的人拉去糟蹋了個夠!可憐寶露她──”

  春菀倒抽了一口冷氣,說不出話來,只是偷偷看著小姐的表情。

  “寶露心裡有喜歡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馬。”殷夜來默默合上了少女的眼睛,壓低了聲音,“原來她是想在年底贖身的,連錢數都和媽媽談好了。這一兩年她攢了一點兒錢,剩下不夠的,我和媽媽私下說好了,可以先替她墊上。”

  “。。。”春菀說不出話來,眼框卻紅了。

  “其實這又何必?忍一忍也就過去了。”殷夜來輕聲嘆息,喃喃道:“只要留著性命在,說不定還有好日子在後頭。天在看呢!善惡到頭終有報,這樣一死,活著的人又該怎麼熬呢?”

  雖然語氣很平靜,然而,她的眼裡卻有淚水驀然滑落,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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