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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君翔騰騰騰地倒退著,一直退到船舷邊,一直退到退無可退,雙眼定定地望著身穿龍翟錦袍的明霄和……和那個神采奕奕王氣浩蕩的‘杜華’,腦中如劈入利閃,一剎那便明白了為何明霄前往東安參加春狩卻遲遲不歸,為何明霄會遭到武王鞭撻,而此時,他們倆相攜而出就是……就是說明此事已成定局……再無更改的可能!

  許君翔猛地垂下頭,心中滾過無數個念頭,又都於瞬間被一一否決,隨著他愛戀的破滅,隨著他對明霄的成全和祝願,許君翔緩緩地單膝跪地,低垂著眼眸參拜道:“君翔拜見太子殿下,拜見大夏皇帝陛下。”

  明霄的手心裡擰著把汗,景生則瞭然地淡笑,他們倆剛才都感到了許君翔周身散發的強大殺氣,雖然轉瞬即逝但也足以引人警覺,“君翔請起。”明霄知道許君翔剛才對景生動了殺念,雖然他此時已表示臣服,明霄還是心存擔憂,“我帶你先去拜見父王吧。”明霄領著小許走向武王的艙房,景生並未跟隨同往,他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繞過軒廊正好碰到端午迎面走來,“娘娘正讓我去找您呢。”端午說著就推開身旁的一間艙房,“娘娘和我商量著立刻就動身回東安。”

  “璟兒……”衛無暇已換上男裝,看見景生便迎上前來,“此時局勢瞬息萬變,我們兩人中必定要有一人身在朝堂,你將南楚這邊的部署安排好就立刻帶著阿鸞回東安吧,不只是朝政軍政需要你們協助,阿鸞的身體也需要好好調理補養……不能總在外奔波忙碌。”衛無暇心中暗嘆:——即使坤山奇譚不是妄言,阿鸞如此傷痛不斷又辛苦勞累恐怕也難有孩兒了。

  景生看出衛無暇的擔憂,他自己又何嘗不想將明霄立刻送到安全之處呢,“母后,我會儘快將南楚之事處理好,然後和阿鸞回東安,您放心吧,只是……”景生頓了一下,忽地咧嘴笑了,“……只是我希望不久的將來夏江南北都開始流傳某個歌謠……”

  衛無暇黑眸一轉便明白了景生的用意,也嗬嗬地笑了,“放心吧,回去的路上我就讓孩子們把歌謠傳唱開來。”隨即衛無暇又微微蹙眉,焦慮地說道:“你這模樣陪阿鸞去南楚水師大營恐不妥當,還是讓端午留下吧,她精通易容。”

  景生搖頭,“我的易容術可是得到唐門老二的親傳呀,只要端午姑姑將易容之物留下即可。”

  衛無暇拉上斗篷的風帽一邊向艙門走去,“那就讓立春留下吧,也好方便咱們聯絡,而且……”衛無暇看看站在門邊的端午,憐惜地說道:“你端午姑姑這輩子還想要個孩兒,立春之毒就要拜託你了。”

  “娘娘——”端午萬沒料到衛無暇會在此時說出此言,不禁百感交集,一時也說不出話,眼底卻迅速騰起淚霧,景生篤定地答道:“立春之事就交給我吧,這也是我這些天要完成的任務,製作血藥,以備不時之需。母后,你們就乘璟璃號回東安吧。”

  送走了衛無暇一行,景生才回到船上就見明霄步履艱難地走上了甲板,“阿鸞,小心。”景生飛步趕過去,輕輕攬著他,一邊低聲責備:“你傷口剛癒合還不適宜到處走動,母后一直到開船都在反覆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你,可你根本就不聽話。”

  明霄微蹙眉頭,不耐煩地答道:“我這幾天在床上趴得實在氣悶,胸腹里像堵著一團棉絮,胃口也時好時壞,再不起來走動走動人真要廢了,剛才在父王的艙房裡我就覺得憋悶煩惡,這才出來透透氣。”

  景生聽他提及胃口才想起來他還沒用午膳,立刻吩咐侍立一側的雙福:“你去廚下看看有什麼現成的膳食,殿下得吃點東西。”

  明霄一聽,眉頭簡直擰成了疙瘩,連連嘆氣擺手,“罷了罷了,船膳我真吃不消,那些個魚呀蝦呀的我看著就飽了。”

  雙福愣住,奇怪地問道:“鸞哥兒什麼時候改了胃口,新鮮河鮮江鮮不是一直都是你最喜歡的嗎?”

  明霄也是一愣,不及細想便略顯焦躁地說道:“我怎麼知道,許是在床上趴得太久,又一直住在船上,傷了脾胃壞了胃口。”

  景生心裡微動,好像想起什麼又總是琢磨不透,他晃晃頭不再去想,“那你總得吃點東西,不能總是餓著,而且,這船恐怕還得住下去。”

  雙福本欲走向船後,聽到這話不禁讚許地點頭,“陛下言之有理,與其住到水師大營里不如住在船上,如此更進退自如。”

  明霄細想之下也就釋然,只是面色仍帶著深深的憂慮,“景生,你不應該留在此地,太危險了。”

  “那對你來說豈不更加危險,你說過我們要共進退,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一個人走!”景生扶著他慢慢走入衛無暇住過的艙房,“我已給小怡和唐大先生派出了信鴿,小怡將從大華島直接趕到這裡,唐大先生則會調集艦隊來護駕,你看是今天就去水師大營,還是等他們來了再說?”

  “我們就留在永建等小怡,你哪裡都不要去!”明霄急切地說著,反手緊緊攥著景生,一想起華青號上的那幕慘劇明霄至今仍不寒而慄。

  就在這時,雙福在門外回稟道:“許提督要告辭了,王上請陛下和殿下過去。”

  景生和明霄回到武王的艙房,見許君翔正俯跪於地,武王依然仰靠在榻上,見了他們倆便淡然開口道:“君翔呀,孤舊傷復發,此時不宜挪動,還需他的醫藥救護……”武王伸臂一指正好指著景生,“等再調養幾天孤就搬進大營。”

  許君翔不由自主地順著武王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下子就看到成璟帝與青鸞攜手走進艙房,不禁心中酸楚,——這華璃本是青鸞極其鄙視的無稽小兒,只因長得與杜華一模一樣就輕易地俘獲了青鸞的愛心,這實在太不公平!小許一時嫉恨竟沒注意到武王的說辭。

  景生站在艙門邊,一眨不眨地望著許君翔,繼而緩聲問道:“許提督,不知那批火繩和槍膛出問題的啞巴火銃你可已經整治好了?大鬍子孫奇沒再出紕漏吧?華青號的性能你可已經都掌握了?”

  “呃——”許君翔喉嚨里咔咔作響卻口不能言,他本為跪姿,聽了景生這一番話此時已撲跌在地了,心臟在胸膛里砰砰急跳好像立刻就要破胸而出。他曾親眼看見杜華被槍擊中後化身血雨,此時聽到這些話又怎能當作若無其事?

  “許提督,‘親眼所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其中的奧秘和分寸你一定能掌握好吧?”景生的聲音無比純澈,神態也自然疏朗,似安撫也似提示,“武王陛下這幾天受驚過度以至舊傷復發,朕需在此等候大華島送來特效醫藥為陛下療傷,這裡距離台州只二十里不到,許提督及你的部下可每天前來請安探望。”

  許君翔雖是個聰明人此時也已完全頭暈腦脹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妖邪鬼怪附體之說,剛琢磨著到哪裡去找個高僧仙道,就聽那‘妖’又開口說道:“許提督是要斬妖除魔劍還是狗血淋頭?如有需要,大夏和南楚的欽天監都可為你提供幫助。”

  武王雖不耐煩看小許那呆樣兒,但想起自己當初聽到無暇之言也是全然不信兼且心懷鄙夷,也就對許君翔的反應釋然了,此時便沉聲說道:“君翔,此乃天機天意天命,絕無邪魍之說,你休要懷疑妄論,只將孤擬好的詔書帶回大營並派人送往各州郡即可,可命陳行帶五百人在永建港警戒,每日輪換。”

  許君翔雖然仍滿心疑慮,聽了武王之話也只能暫時放下憂心,他重新跪拜行禮後便起身匆匆離去,忽又想起一事,轉身詢問道:“王上和殿下就住在這艘船上嗎?是否要另派船來?”

  “不需!”

  “不需!”武王和明霄幾乎是同時開口,前者想的是此船是無暇的御用坐船,能多呆一天是一天,後者想的是此船對景生來說比水師大營更安全。小許不明所以,猛地一愣,心想此船恐怕大有玄妙,他不敢再問,立刻奉召下船,一陣風兒似的去得沒了影子。

  “又是一個把我當妖怪的。”景生無奈地搖搖頭,隨即便走過去為武王把脈,“陛下還是臥床修養吧,等小怡帶著器械藥品過來後我還是想為王上取出腹中的箭勾。”

  明霄走過去推開船窗一邊擔憂地問道:“會有危險嗎?”

  武王疲憊地閉上雙眼,“與其每天被舊傷糾纏不如乾脆將其取出,所謂長痛不如短痛。”武王的聲音里多少帶著點意興闌珊,長子將遠嫁他鄉,次子已成叛逆,而那個傳說中的‘孫子’又……又完全就是撲風捉影,即使青鸞能與華璃並列雙帝,一統江山,百年後還不就又江山易手,萬事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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