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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位請便吧。”老掌柜說著又要埋頭打瞌睡去。

  張清妍幾人坐了下來,譚家的下人自去廚房準備吃食。

  譚念瑋對張清妍問道:“大仙,河堤的事情是不是因為鬼怪作祟”

  “得去看了才知道。譚念瑧的夫君就是負責建造這段河堤的”

  譚念瑋點頭,心事重重。

  譚念瑧年前才出嫁,夫君衛友山是工部員外郎,有家學淵源。京南運河的河堤就是他祖父和父親負責修繕的。他入了工部之後被工部尚書誇讚不輸於他的祖父和父親,去年被外放到了淮州雲夏,負責雲夏河的河堤建造。譚念瑧就跟著衛友山到了雲夏。

  董家的事情還有後續,不過和張清妍就沒什麼關係了。姚夫人準備親自撫養董釗這個失而復得的幼弟,許夫人也支持這一點。但董釗的身份成了最大的問題。不管他是董敏,還是董釗,都是董家的子嗣,失怙失恃之後,該有族裡面撫養,而不是交給出嫁女。

  董家宗族裡頭一片混亂,董卓江幾人早就年邁,因為張清妍的幻境直接神志不清,甚至中風癱瘓。他們的子嗣,有的如董錚一樣牽扯進了幾十年前的那樁慘事中,也遭了懲罰,有的茫然無知,但父親做出這等醜事,他們也是顏面無光,遭人唾棄。董卓江那一房假嫡子的事情也被前往董事宗族的厲鬼董家三郎抖落出來,引起軒然大波。

  即使如此,姚夫人要帶走董釗也是困難重重,總有族老要阻攔。

  這是私事,所以只有姚夫人和許夫人留了下來,姚寧灝和許溯兩個做兒子的責無旁貸,留下幫著母親在董家周旋。姚婉恬這個女兒和譚念瑋這個女婿是說不上話,姚容希早就跟著張清妍跑,不管紅塵俗世。他們幾人便同行了。

  正值譚三夫人壽辰將近,譚念瑋早就計劃掃墓之後帶著姚婉恬和兒子譚永忻去宣城拜壽。譚念瑋決定從雲夏繞道,就是為了接譚念瑧夫婦。

  沒想到還沒到雲夏,就在這窮鄉僻壤聽說了壞消息。

  “別擔心,你們家不是有許多瞭然大師的護身寶物嗎妹妹不會有事的。”姚婉恬安撫道。

  譚念瑋舒了口氣。

  譚家的下人很快準備了吃食。

  張清妍抽空畫了一些護身符交給譚家人,“掛在馬的身上。”

  “沒有人用的嗎”姚婉恬皺眉問道。

  “一點兒鬼氣而已,影響不大。但要是驚了馬,可能就要釀成大禍。”張清妍解釋,又對譚念瑋說道,“你們先去雲夏,我要去看看那些鬼氣是怎麼回事。”

  “這”譚念瑋不安,並不想讓張清妍這尊大神離開。

  “你若是擔心,就留在這裡等我們。”張清妍提議。

  譚念瑋看向姚婉恬,姚婉恬不置可否,但神色輕鬆了幾分。譚念瑋答應下來。

  吃過了東西,張清妍和姚容希就出發了,將鄭墨也留了下來。

  兩人步行,走了一陣後就就看到了一片小樹林,蟲鳴鳥叫不斷,生氣勃勃。

  鬼氣是從樹林中飄出來的,但張清妍追尋著鬼氣進入樹林,不久後就穿了出來。

  流水的聲音變得響亮,一條小河近在咫尺。

  河水並不寬,也不深,可以淌水而過,但沿著水流往兩頭看去,河水蜿蜒,看不到盡頭。這只是雲夏河的一條支流。河水清澈見底,卻看不到任何活物。水流速度略快,將兩岸和河堤沖刷得光滑如鏡。河上的碎石都是白色的,非常漂亮。

  張清妍雙眼清明,順著鬼氣所指射出符籙。一聲爆炸聲後,河底翻湧,碎石亂飛,一塊巨大的石頭直接被炸出了河底,落到了草地上。

  石頭滾了兩圈才停下,朝著張清妍的一面有著優美的弧度。張清妍彎腰撿起了這塊石頭,手一翻,石頭的另一面對上了她。那上面不多不少有四個洞,排列出了一個人的五官。

  這是一顆頭顱。

  第四百七十六章 河堤(二)

  姚容希手指微動,數道黑線射入河中,捲起一些骸骨飛出。 瞬息的功夫,草地上就擺放零散的數具骸骨。 “死了很久了。”張清妍說著,將手中的骷髏頭放到了一具骸骨的肩膀上方。這具骸骨沒了脊椎和下半身,只有頭顱、身軀和兩手。 其他骸骨也各有缺失,骨頭上帶著損壞的痕跡,表面則被流水打磨得非常光滑。張清妍和姚容希能夠分辨出它們屬於不同的人,分別擺開後,居然有數十人之多。 “屍體不全,而且這斷口……”張清妍蹲下身,舉起了一根骨頭,仔細觀察,“應該是受到了外力破壞。” 死無全屍,因而生了怨念,鬼氣繚繞,經久不散。 張清妍扔掉了手中的骨頭,四處張望,並沒有找到其他鬼氣,就重新看向了這些骸骨。她雙手合十,念誦經文超度,有淡淡黑氣從光潔白皙的骨頭上升起,骨頭如同失去了保護,逐漸化作粉末。 “大概是死於水患。”姚容希說道。 張清妍點點頭。 這些人應該是在被洪水沖走後不斷衝撞到東西,生前死後都遭受到了巨大傷害。 “還好沒有生出水鬼來。”張清妍說道。 水鬼無疑是各種鬼魂中最難纏的。他們活著的時候死於水患之中,並非被人謀害,被溺死的痛苦讓他們難以超生,只能逗留在水中,引誘其他人入水,通過殺人來消弭自身怨氣,獲得入地府投胎的機會。水鬼不離水,融於水,可操控水,所以難纏無比。且水鬼殺人,會生出更多無辜的替死鬼,成為新的水鬼。若是某處水域水鬼過多,那就會直接改變該水域的風水和靈性,整個水源都會成為水鬼的一部分,威力驚人,尋常修士都要退避三尺。 超度一些怨念對張清妍來說輕鬆無比,只是這一來一回,路程上花費了一些時間。她和姚容希原路返回,重新回到客棧時,太陽已經西斜,算時間,天黑前是無法進入城鎮了。 “大仙,已經解決了嗎?”譚念瑋關切地問道。 張清妍點頭應是,看向了老掌柜。老掌柜瞌睡已醒,也知道他們這一行人今天是無法離開了,便從容地指揮著譚家下人整理客房,搬出鋪蓋。 “掌柜的,你之前說這裡年年鬧水患,旱半年,淹半年,不知道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多久,死了多少人?”張清妍上前問道。 老掌柜搔了搔頭,“這我哪知道?不過你說的死人的事情,雖然年年有,但並不多。”他打量了一下張清妍的著裝打扮,“你是要超度亡魂嗎?那可以去雲夏河看看。” 譚念瑋心頭一緊,“雲夏河經常有死人嗎?” 老掌柜嘿嘿笑了兩聲,“這位公子說的話可真夠奇怪的。哪條河不經常死人啊?” 譚念瑋啞然。他也是關心則亂。如老掌柜所說,哪條河都會經常死人,失足落河淹死的人每年都有。官府可不會管這事情。真是死了人,那就是活該,只有親朋好友哭個兩聲。別說是平民百姓,就是公卿貴族家的主子們整日裡被僕從環繞,都有失足落水而死的。 “有沒有哪一年突然間死了很多人?”姚容希問道。 老掌柜想了想,沉默片刻後,嘆了口氣,“是有一年死了不少人。發大水,河堤坍塌,雲夏城府都給淹了。河水兩個月後才退乾淨,滿地屍體,那叫一個慘啊。” 譚念瑋連忙補充道:“是七十年前的舊事。雲夏河的河堤全部垮塌,現在的河堤是那之後重建的,但當時負責重建河堤的官員貪贓枉法,偷工減料,之後這裡的河堤經常出問題。所以這一次工部派了衛友山來將這些河堤全部修繕一遍。” 老掌柜看了眼譚念瑋,“你們都知道,還來問我做什麼?” “他知道,我不知道,而他所知道的也只是官府的記錄。”張清妍淡定地繼續問道,“那之後有沒有出過鬧鬼的事情?” 老掌柜搖頭,“我那時候還沒出生,也是聽我爹娘講過一些。”他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其實,倒真有件蹊蹺事。” “願聞其詳。” “那些屍體一直無人認領,最後怕生疫病,就叫官府的人一塊兒埋了。”老掌柜搖頭晃腦,“官府清點的時候,雲夏城府和附近村莊的百姓還有不少失蹤了的,連屍體都沒找到,不知道被衝到哪兒去了。那段時日每天都有人跳入雲夏河找屍體,但什麼都沒找到。雲夏城郊外的墳地里有不少都是衣冠冢,就是當時失蹤了的人的。” “這很正常吧?”鄭墨插了一句話。 發洪水,房子都給衝垮了,人也跟著被沖走,找不到屍體,或是其他地方的屍體被衝過來,都是常事。 老掌柜瞅了鄭墨一眼,“我還沒說完呢。” 鄭墨尷尬地撓頭。 “那時候人心惶惶,雲夏河邊上排滿了燒紙錢的人。然後有一天,下水撈屍體的人中有人浮出河面大叫,說水下面古怪。”老掌柜邊回憶邊說,時不時停頓一下,讓整個敘述都變得詭異,“水性好的人跟著那人一塊兒下河,很久之後他們才抬著一樣東西上岸。那是一隻石龜的頭,有這麼大。”他比劃了一下,大約是一個成年人軀幹的大小,“等到它被抬到岸上,一落地,那地面就是一震。那一個頭,比一整座石獅子都要沉,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石頭做的,六七個人一塊兒抬著才上了岸。那些抬石頭的人一上岸就癱倒了。” 老掌柜的父親親眼所見那天的事情,生前的時候常掛嘴邊。但那般大小的石頭卻這麼沉,實在是匪夷所思,不少人都以為是老掌柜的父親在吹牛。當日親眼見證的人不少,都是一樣的說辭,可依舊沒人相信。 原因很簡單。 “那個石頭一出了水,一上岸,那水漬就幹了。然後那隻龜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流出了血。”老掌柜繼續說道,“當時的人都嚇到了,不敢動彈,就眼睜睜看著那石頭上出現了褶皺,像是被放幹了血,一點點收縮變小,沒了龜腦袋的樣子,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有人大著膽子去碰,那石頭很輕,一隻手就能拿起來。後來所有人都怕出事情,找了和尚道士來看,都說是普通的石頭。就是請了最好的石匠來,也說是普通石頭。” 除了當時同樣親眼見證的人,沒人相信他們的說辭。 “那塊石頭後來怎麼了?”鄭墨好奇地問道。 “不知道。原本就放在從地上,還有人看守著,後來都說是普通石頭,就沒人在意,也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老掌柜話鋒一轉,“好多人都說,那些沒了的屍體就是叫這隻石龜給吃了,然後某位高人路過,斬殺了這妖物。” 這個“好多人”自然是當時親眼見證這詭異事情的人,所以這說法也跟石龜腦袋一樣沒多少人相信。 譚念瑋問張清妍:“大仙知道那是什麼奇物嗎?” “大概是鎮河的玄龜。”張清妍說道。 天水城人活祭男童女童來祭祀水龍王,祈求京南運河不泛濫。這是玄坤搞出來的鬼。但祭祀河水並非全是邪術或無用功。 最常見的祭祀就是開祭壇,送三牲入河,再給龍王、水神供奉香火,祈求風調雨順。龍王、水神早已隨著洪荒結束而離開凡間,但河水泛濫除了因為自然,還有因為風水和河靈的緣故。風水自不必說,若是某一水域運勢由盛轉衰,厄運連連,河水就會泛濫不休。而萬物有靈,河水也有可能生出河靈,雖沒有多少智慧,但有了意識,便能控制自身。祭祀之後,至少這兩者就不會發生了。有些河靈暴躁,有些水域運勢極低,河水便會經常泛濫,祭祀之後也沒有作用,便有修士會施法鎮壓。這種時候多半就是用玄龜、蛟龍形狀的法器,蓋因為洪荒之時,有鎮水、控水能力的靈獸就是玄龜和蛟龍,用它們的形態多少能事半功倍。修士用的是法器,除了形態,還需要經過他們的煉製,刻上符籙咒文。凡人們一知半解,有些凡人祭祀的時候就直接打造了石龜、石龍投入河中,還有用其他動物的。 老掌柜所描述的石龜腦袋顯然不是凡人們製造的,重量奇怪,說明材質非比尋常;流血收縮,說明被施了法術。那的確是一件法器,但不知為何遭到了損毀,石龜腦袋都斷裂掉落,身軀也不知道落在了什麼地方。 雲夏河那一年大水泛濫,說不定就是因為這件法器出了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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