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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兒快過來,跪在這兒,給菩薩磕個頭。”老婦人招手。
莫劭宏覺得手一疼,這才發現自己正舉著手,手掌被另一人握在掌心,捏得有些疼。確切來說,自己正被人牽著手。他好像變矮了,而那個牽著他的人仰起腦袋,就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比現在年輕許多,沒有皺紋,只是那陰沉的神情分毫未變,是他的生母。
牽著的手被鬆開,他後背被人推了一把,顛顛撞撞地往前沖,被老婦人一把攥住,雞爪般的手很有力,掐著他的胳膊,按著他的肩,壓著他“噗通”一聲跪在蒲團上。冰冷的手又按上了他的後腦勺,將他壓彎了腰。那蒼老的聲音平靜地說道:“快給菩薩磕頭。”
咚
他的腦門磕在地磚上,頓時劇痛。
莫劭宏想要掙扎,但那雙壓制住他的手孔武有力,完全不像是一個老者,而他的力氣卻像是個孩童,一點兒都反抗不了。
“對菩薩要恭敬”蒼老的聲音變得戾氣十足,壓著他又磕了兩下頭。
連著“咚咚”兩聲,他感覺到自己的額頭更痛了,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順著鼻樑划過,眼中多了一層血色。
“佛祖在懲罰你,因為你不恭敬”老婦人尖叫起來,鬆開了鉗制莫劭宏的手,“快將他帶走不要污了我的佛堂”
那聲音刺穿了莫劭宏的耳膜,讓他本就暈眩的腦袋更加痛起來。
啪
一時間,香火氣散去,陰冷的風讓莫劭宏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地捂住臉,這回再抬頭,看到了喻鷹嚴肅的臉龐。喻鷹背後是詹文鑫,眼神中有一絲擔憂。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佛堂(二)
“我怎麼了”莫劭宏有些發愣,摸了摸臉,又摸了摸額頭,滿手的血。他正坐在破舊的蒲團上,扭頭就能看到落滿了灰塵的陳舊佛像,另一邊則跌坐著驚恐不安的蕭媽媽,瞪大了眼睛,捂著胸口。
“你突然間給跪下磕頭,蕭媽媽拉你,被你推開了。”喻鷹指了指莫劭宏的額頭,“夠虔誠的啊,都磕破腦袋了。”
莫劭宏背脊發寒,從地上跳了起來,又站不穩,差點兒重新跌回去。詹文鑫及時伸手扶住了他。
“你撞鬼了”詹文鑫扶著莫劭宏,說出來的話卻讓莫劭宏不停地哆嗦。
“大仙說的沒錯,肯定是我祖母,肯定是祖母變成鬼蜮了。”莫劭宏喃喃自語。
蕭媽媽從地上爬起來,連忙呵斥:“大少爺說什麼胡話大少爺不過是想念起老太太了,這才恍惚了。”
莫劭宏拼命搖頭,“我看到祖母了,是被她壓著磕頭的,不是我自願的。”
喻鷹的扇子“啪”地打開,這脆響,讓莫劭宏又打了個寒噤,不再大聲嚷嚷。
“你看到你祖母了”詹文鑫詫異地問,“我們就看到你自己跌跌撞撞衝進佛堂,然後就跪地磕頭,不像是被人拉扯。”
“我真的看到了”莫劭宏抓緊了詹文鑫。
詹文鑫為難地看向喻鷹。
喻鷹扇著扇子,走到佛像面前,伸手拂去了佛像頭頂的灰,又輕輕一吹,指腹上的灰塵散去。轉過頭,喻鷹對鐵青著臉的蕭媽媽說道:“你們家這樣可不太好呢。”
蕭媽媽冷聲問道:“喻二少爺這是什麼意思”
“這樣對待佛像,是會遭報應的。”喻鷹露齒一笑,兩排白牙看起來有點駭人。
蕭媽媽愣了愣,眼神複雜地看了眼灰濛濛的佛像。
這樣對待佛像當然不好,可是當初蕭氏留下了伺候莫母的老人,讓她們守著這院子,既是磋磨,也是讓她們養老。這院子歸她們打理,這些佛像也該是她們清掃供奉。
蕭媽媽忽然一凜,“夫人在這兒安排了人的。她們躲懶,真該好好地罰。”
“她們都死了。”莫劭宏忽然高聲說道,對蕭媽媽這種推脫的話很是憤恨不平。
“大少爺別說笑了,她們都好端端活著呢。每月銀錢照拿,活半點兒不干。”蕭媽媽冷笑。
莫劭宏急道:“我看你才是滿口胡話那幾個這些年不都死了”
蕭媽媽奇怪地看了眼莫劭宏。
莫劭宏已經急得冒汗,“一個喜歡穿紅褙子的,一個頭上有一支大金釵的,還有個繡鞋上繡了一隻貓的”莫劭宏絮絮叨叨地說,那些人他只在孩提時看到過,不記得名字,只記得她們的裝扮,就像是他印象中的祖母,總是滿身佛珠,後來就是聽聞她們的死訊,看著她們一個個消失。
蕭媽媽怔住了,“大少爺從哪兒聽到的這事情”
莫劭宏的話戛然而止,傻愣了半晌,搖頭,“不記得了。只記得她們死了。是”是從哪兒聽來的呢似乎不是聽來的,是看到的。怎麼可能看到那些僕婦都龜縮在這院子中,他只偷溜跑過來一次,後來搬去外院更是見不到了。
莫劭宏忽然身體一震,猛地扭頭看向佛像。
“想起什麼來了”喻鷹讓開,回頭看了看沾滿灰塵的佛像。
莫劭宏的手發顫,身體跟著發顫,掙脫開詹文鑫,一步步走向佛像,輕輕握住,有些使不上力地將佛像轉動。佛像上留下了兩個手印,露出了後背上一大塊發黑暗沉的奇怪痕跡,深淺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