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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局長“嗯”了一聲,又問:“這兩人和白亞星有關係嗎?”

  “有關係,我們甚至懷疑這兩人就是白亞星的同黨。”

  魯局長沉吟片刻,道:“白亞星說這兩人都是他的好朋友。而你們就是利用這兩個人來威脅他,逼著他承認不實的罪行,然後你們才肯放人。”

  “簡直是胡說八道!”羅飛斷然搖著頭,“這種毫無根據的話難道檢察院會採信?”

  魯局長接下來的話則讓他更加詫異:“他們有證據。”

  羅飛瞪大了眼睛:“什麼證據?”

  “就在你的手上。”魯局長略略抬了抬下巴,“——那份口供筆錄。”

  羅飛已經把檔案袋裡的材料取了出來,放在最上面的正是小劉記錄的訊問口供。羅飛審視般將筆錄翻開,猶疑問道:“這裡面有問題?”

  魯局長反問羅飛:“筆錄里說,十一月七日,白亞星在寶力大廈的美嘉影城內對姚柏實施了催眠犯罪。當時他們觀看了同一場電影,電影的開場時間是下午三點二十分。對吧?”

  羅飛立刻回答:“沒錯。”這些細節他記得清清楚楚,都不需要去翻看核對。

  “可是律師提供的證據表明,十一月七日下午三點來鍾,白亞星帶著一個名叫韓雪的女人在華鼎小區的物業辦公室領取房產證。而華鼎小區距離寶力大廈至少有半小時的車程——所以白亞星根本沒時間去影城內作案。”

  羅飛一愣,下意識問道:“證據可靠嗎?”

  魯局長道:“有物業提供的房產證領取記錄,相關人員的證詞,還有當天的監控錄像。錄像顯示白亞星和韓雪於當天下午三點二十五分進入物業辦公室,四點零七分離開。”

  羅飛的腦袋有些發蒙。即便文字記錄和證人證詞可以造假,可監控錄像是絕對假不了的。這麼看來白亞星的確沒有作案時間,難道這案子並非他所為?

  卻聽魯局長又繼續說道:“筆錄里還提到了省城的一樁命案。在這起案件中,白亞星和被害人許麗曾多次碰面,地點是一家叫做‘靜心’的咖啡館,時間是去年的九月份。”

  羅飛點點頭,心中暗忖,難道白亞星在這事上也能提供不在場證明?

  魯局長道:“律師提供了這家咖啡館的工商登記表,它在今年五月份才剛剛開業。”

  什麼?那就是說,去年九月份的時候,所謂的“靜心”咖啡館根本就不存在。羅飛愕然沉默著,末了他只能露出苦笑,他還能說什麼呢——面對這樣強力的證據,他根本無從辯駁。

  魯局長卻不肯放過羅飛,他繼續逼問:“對筆錄中出現的這些問題,你怎麼解釋?”

  羅飛無奈地咧著嘴:“白亞星在訊問的時候故意埋下了這兩個扣子,為日後翻案做好準備。我沒有詳細調查就輕信了他的供詞,當然要承擔責任。”

  魯局長看著羅飛不作聲——他對這樣的解釋似乎並不滿意。

  羅飛回視著自己的領導,他覺得有一點必須強調出來:“無論如何,白亞星和這幾起案子肯定有關聯,因為他供詞裡提到的很多細節都和警方的調查完全吻合。”

  魯局長嘆了口氣,說道:“警方的調查細節和嫌犯的口供完美吻合,並不意味著嫌犯一定涉案。還有一種可能性……”說到這裡他停下來搖了搖頭,欲言又止的樣子。

  羅飛已經聽明白了,他苦笑著幫對方把潛台詞說了出來:“也許這份口供根本就是警方一手炮製的。”

  魯局長肅然道:“白亞星的律師就堅持這種說法。”

  這個罪名扣得可大了。羅飛必須要為自己辯駁:“這份筆錄上有白亞星的簽名和指印,說明他當初閱讀並且認可了筆錄上的內容。現在他說受到警方的威脅,口供完全是警方炮製出來的,他有什麼證據?”

  羅飛萬萬不會想到,那證據還真有。

  “白亞星的律師申請對這份筆錄做了語言特徵鑑定,昨天鑑定結果已經出來了。”魯局長頓了頓,簡要地概括道,“訊問當天的筆錄可以分為上午和下午兩個部分。根據鑑定,在這兩部分的筆錄中,嫌疑人口供所體現出來的語言特徵有明顯差別。說得更具體一點,上午記錄的口供符合我國西南一帶的口語特徵,而下午記錄的口供則體現了安徽一帶的口語特徵。”

  聽完這話,羅飛的心中一片冰涼。他知道自己已經徹底墜入了白亞星設計的陷阱。

  語言特徵鑑定是司法文字鑑定的一種。每個人在說話或者寫作的時候,都有特定的文字組織的習慣。這個習慣和地域、本人性格以及文化程度都有關聯。所以即使是表達同一個意思,每個人組詞用語也會不一樣。比如說被詢問時給出肯定的回答,有人習慣說“不錯”,有人習慣說“是的”,有人習慣說“對頭”。

  在訊問的那天下午,羅飛始終覺得白亞星的口供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問題在哪裡。現在他終於知道,當時白亞星是在刻意模仿小劉的語言習慣。他用西南一帶的口音表達安徽的語言風格,聽起來自然有些彆扭。

  而對方這麼做的用心極其險惡。他就是要製造一種假象:那天下午的訊問口供(即與幾起命案相關的部分)完全是記錄者小劉一手炮製,而上午那些無關緊要的內容才是出自於白亞星的親口表達。

  難怪白亞星當時多次刺激小劉,迫使後者在記錄時一絲不苟,因為這樣才能將他刻意偽造的語言特徵完美地體現出來。

  在羅飛思緒紛亂的當兒,魯局長的催問聲再次響起:“這次你怎麼解釋?”

  “這是一個陰謀。”羅飛只能實話實說,“白亞星當過多年刑警,必然對訊問的流程非常了解。所以他故意給警方布下了這個圈套——我和小劉都上當了。”

  “你的意思是,他刻意模仿小劉的語言特徵,以此來栽贓你們逼供?”

  “是的。”

  魯局長把手一攤:“你覺得這個解釋說得過去嗎?”

  這事確實解釋不過去,如果羅飛不是當事人的話,恐怕他自己都不會相信的。不過他還是不甘心,至少他還有兩個證人呢。羅飛覺得必須把這個關鍵點拋出來了。

  “在那天訊問的時候,除了我和小劉在審訊室,還有兩個人在隔壁的監控室旁觀,一個是陳嘉鑫,還有一個是凌明鼎。他們可以為我作證。”

  “陳嘉鑫是你特批招入刑警隊的親信。至於那個凌明鼎……據我了解,他和白亞星有私仇。而且就是在他的引導下,你們才會把白亞星列為本案的嫌疑人,對嗎?”

  魯局長的言下之意很明顯,這兩人和這事都有切實的利益關聯,所以他們的證詞不會有太大的效力。

  羅飛還想再分辯幾句,但最後還是忍住了。這事說到底,還是自己敗給了白亞星。既如此,多說何益?別再將陳嘉鑫也拖累進來。

  見羅飛默然無語,魯局長便又輕嘆一聲。他放緩了語氣,用寬慰和解釋的口吻對自己的屬下說道:“其實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但你要知道,有很多人就像我信任你一樣信任著白亞星——包括一些警界的高層人物。”

  沒錯,白亞星曾經是警界的寵兒,即便他後來犯了“錯誤”,但他在某些人心中的地位依舊牢固。況且他現在手握巨資,相應的“公關”能力更不容小覷。羅飛要拿白亞星開刀,在警界內部便會面臨重重阻力——對於這一點他早有心理準備。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會中招陷於被動。

  想通了這一層,羅飛也不願讓領導為難,他便很自覺地提出:“魯局,您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不管怎麼說,那份筆錄總是有重大的瑕疵,我作為當事人難辭其咎。”

  魯局長點點頭:“筆錄上有你和小劉的簽字,所以你們倆是躲不了的。”他斟酌了一小會兒,說,“對內先停職吧。對外就說是生病了,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就這樣?”羅飛看著魯局長,神色略有些詫異。相對於“偽造筆錄”的責任來說,這個處罰明顯過輕了。

  魯局長明白羅飛的意思,他也正要解釋:“白亞星那邊提了個條件,只要你答應了,這事就到此為止。”

  羅飛就知道沒這麼簡單,他咧咧嘴:“什麼條件?”

  “這事倒不難——”魯局長說道,“他要你到看守所接他出去。”

  【02】

  羅飛剛到看守所,薛所長就過來向他訴苦:“我們已經給白亞星解除羈押了,但他賴在號房裡不肯走啊。”原來看守所這邊一早就得到要釋放白亞星的消息。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對方不挪步,他們也不能動粗。

  羅飛道:“他在等我呢。”

  “等你?”薛所長想起一周前移交白亞星時的情形,咂著舌頭問道,“你還真來接他啊?”

  羅飛苦笑不語,薛所長看出有內情,就不再追問,只把羅飛一路帶到了那間號房。號房門四敞大開的,從屋外便可看見白亞星正半躺在床頭,神態怡然自得。

  薛所長當先進屋勸道:“白亞星啊,你看看,羅隊長親自來接你了,這回可以走了吧?”

  白亞星卻不動身,他只斜眼往門口一瞥,說了句:“羅隊長,請坐吧。”

  床邊放著一張破舊的凳子,像是刻意準備好的一樣。羅飛知道對方不會輕易離開,便過去坐在了凳子上。然後他凝目注視著對方,那目光如帶著鉤刺般,銳利之極。

  白亞星對羅飛的敵意視而不見,他懶洋洋地把雙手兜在腦後,說道:“羅隊長,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答得準確,咱們就走。”

  羅飛沉住氣道:“那你問吧。”

  白亞星翻了翻眼皮,首先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羅飛心知對方要問的絕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但他沒心情玩什麼猜謎遊戲,便很簡單地答了句:“看守所。”

  白亞星接著又問:“外面院子裡那些,都是什麼人?”

  這會兒正趕上看守所放風的時間,所里的在押人員都集中在院子裡活動——白亞星指的就是這些人。羅飛仍然很直白地回答說:“他們是等待審判的犯罪嫌疑人。當然了,也有一些是已經定了罪,但沒必要再轉到監獄去的犯人,比如說被判了死刑或者刑期不滿一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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