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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白亞星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樣,羅飛忍不住要提醒對方:“可他再也沒有醒來!”

  “他的毀滅並不是我的過錯。就像手術一樣——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但你不能把手術的失敗全都歸咎於主刀的醫生。”

  羅飛不想和白亞星爭辯此事,只繼續問道:“那麼章明呢?你又是怎麼對他進行催眠的?”

  白亞星道:“我是在早市里碰到這個傢伙的。他的症狀和姚柏相似,都是玩物喪志,沉溺上癮。不過他的年齡更大,中毒的程度也更深。我對他進行催眠,讓他相信自己就是一隻鴿子。為了讓他徹底享受這個過程,我還特意讓人在他樓下吹鴿哨,對他進行深層次的精神引導。聽到鴿哨,鴿群都飛起來了,如果這時候章明能清醒過來,他就會明白那些鴿子並不值得羨慕。鴿子的飛翔只不過是另一種生活的奔波,和所謂的‘自由’毫不相干。可惜了,他並沒有及時醒悟,他還是固執地追隨著鴿群。他所嚮往的自由生活,嘿嘿,只能到另一個世界去尋找了。”

  白亞星的這兩段描述正和警方之前的調查相符。隨後羅飛又針對一些時間和地點上的細節展開訊問,白亞星也一一作答,而且他的答案與警方所掌握的材料分毫不差。

  對方的坦誠讓羅飛頗為不解。如果說白亞星是為了蠱惑警方而來,在訊問過程中怎會如此老實?

  羅飛正思忖間,卻聽白亞星又悠然自得地說道:“我身上還背著一起案子,但不是你們的管轄範圍——要不要聽?”

  管轄範圍外的案子?羅飛立刻凝目反問:“是許麗那事?”

  “就是啊。”

  “那你說吧。我們自然會找省城方面併案。”羅飛一邊說一邊轉頭看看身旁的小劉。小伙子一絲不苟地把白亞星先前的供述全都記錄在案,這會兒正想歇一口氣呢。聽羅飛這麼一說,他趕緊又擺好重裝上陣的姿態。

  “要說許麗這事,確實有點對不起她。不過那數億的巨款能成就太多大事,她的犧牲也算值得。”白亞星先是感慨了幾句,言辭中確然藏有歉意。然後他才開始詳述事情的經過。

  “我並不是個貪戀錢財的人,事實上我自己對物質的要求非常低。不過我追求的事業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尤其是最近兩年,這種需求變得越來越急迫。我開始左思右想,尋求融資的渠道。一開始我想通過催眠術控制幾個富豪,再找機會侵吞他們的財產。可富豪的財產都被他身邊的人盯得死死的,你想拿走談何容易?即便能得手,也會給警方留下太多的線索,風險難以控制。

  “後來我就琢磨,有沒有一種隱形的富豪,坐擁巨額的資金卻沒人知道?我想來想去,這種人還真有——那就是中了彩票大獎的幸運兒。彩票出售的時候都是不記名的,所以在開獎之後、領獎之前,誰也不知道中獎者的真實身份。而中獎者一般也不會把中獎的事情告訴其他人。我只要趁著這個階段把彩票搞到手,那我就成了合法的中獎者。我不但可以領到巨額的獎金,而且這事神不知、鬼不覺的,不會有任何風險。

  “於是我就開始關注各種彩票的開獎情況。國內彩票單注獎金最高只有幾百萬,這點小錢我是看不上的。不過有一些執著的彩票愛好者會重複購買同一個‘幸運號碼’,一次甚至買上一兩百注。這種人如果中獎,那獎金的總額將十分驚人。我等待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機會終於來了。就在去年的九月十八日,福利彩票雙色球開出了117注頭獎,每注金額518萬,其中有111注是在同一個銷售點售出的。如果這些彩票是一個人購買,那這個人中獎的金額將達到5.7億元,這是國內彩票有史以來的最高紀錄。我告訴自己,該下手了。

  “我找到福彩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員,略施手段就得到了那111注彩票的銷售信息,包括售出彩票站的名稱以及具體的售出時間。隨後我連夜趕往你們省城,第二天清晨五點多鐘,我已經到達了那家彩票銷售點。趁著裡面的人還沒上班,我竊取了店內監控系統的硬碟。從監控錄像里我找到了那個買彩人,原來是個中年婦女。我接著往下調查,到十九日中午的時候,我查出這個女人叫做許麗,我搞到了她的手機號碼,我還知道她正陷於一場家庭危機。這場危機正好能為我所用。

  “當天午後,我冒充福彩中心的工作人員給許麗打了電話,我約她在一家咖啡館見面。要催眠這個女人真是太容易了。我告訴她,她的丈夫顧大鵬已經察覺到她中獎的事情了,目前正在對她進行秘密調查。她身邊的人,包括父母、兒子,都可能是顧大鵬派來的眼線。在我的蠱惑下,許麗開始產生明顯的迫害妄想症狀。除了我之外,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這時的許麗左右為難。一方面她不敢再保留那些彩票,因為她害怕身邊的人會把彩票搶走;另一方面她又不願意立刻兌獎,因為她和顧大鵬還沒離婚呢,這個時候兌獎,獎金可就成了夫妻的共同財產。我趁機向她提出,可以辦一個延期領獎的手續,就是先把得獎的信息登記下來,等她把離婚手續辦完了,再把獎金提走。許麗立刻就同意了。她把中獎的彩票拿給我登記,我便用假彩票調了包。這時我的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大半。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這個女人解決掉,永除後患。

  “說來也巧,就在我準備對許麗下手的時候,一個叫吳睿的傢伙出現了。這個二流的催眠師居然是凌明鼎的學生,信奉狗屁的‘心橋理論’。他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我讓許麗相信,這個傢伙就是顧大鵬派來害她的。結果如我預料,許麗在癲狂狀態下殺死了吳睿,隨後她也自殺身亡。我的計劃完美謝幕,那數億元的巨額獎金從此成了我的合法財產。”

  兩條人命,一筆巨款。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是一起駭人聽聞的大案。可白亞星娓娓道來,卻輕鬆得像在敘述一段街坊軼事。羅飛看著面前的這個對手,脊背上隱隱透出寒意。對方手腕毒辣也就罷了,而他如此詳盡地講述自己的犯罪手法,那種有恃無恐的姿態才真正令人畏懼。

  無論如何,既然談到了具體的案情,有些細節還是要搞清楚的。

  “你和許麗聯繫的時候,用的是哪個電話號碼?”

  “我當時新開了一張電話卡,是聯通的手機號,不需要實名登記。”白亞星翻著眼皮回憶了一會兒,隨後把那個號碼報了出來,“具體的號碼應該是1302***1590。”

  羅飛又問:“當時你和許麗一共見過幾次面?具體的碰面地點在哪裡?”

  “四次。都是在明月路一家叫‘靜心’的咖啡館裡。”

  羅飛看看小劉,用目光督促屬下將這些細節全都記錄在案。然後他開始切入另外一個關鍵性的問題:“被你冒領的那筆獎金在哪裡呢?”

  這筆巨款必須儘快追繳,這不僅能幫被害人挽回損失,而且可以切斷白亞星團伙的經濟來源,有效遏制他們繼續犯案。

  白亞星一翻眼皮說道:“這筆獎金扣完稅款之後還剩4.5億,已經全部被我兌換成金磚提走。”

  羅飛繼續追問:“那金磚呢?”

  “被我藏在一個隱秘的地點。”

  “在哪裡?”

  白亞星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嘿嘿”乾笑了兩聲,反問道:“你覺得我會說嗎?”

  這話問得羅飛頗為尷尬。要知道,白亞星此刻能坐在這張審訊椅上,其實並無刑警隊一絲功勞——他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此人現在的態度就是要提醒羅飛,別看是你在訊問我,但這局勢是我主導的,我想說的自然會說,我不想說的,你就別多問。

  “好吧。”羅飛只好無奈地後退一步,把主動權重新交給對方,“那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沒有啊——我全都交代完了。”白亞星微笑著回答。

  羅飛一愣,這就完了?就案情本身而言,對方的確已說了不少。可是預期中的“話術”呢?自己和小劉尚未受到對方的任何影響。如果就這樣結束訊問,那白亞星的目的到底何在?不會說真是來自首的吧?

  可白亞星卻把這齣戲演得越來越逼真了,他甚至用戲謔的言語提醒羅飛:“羅隊長,難道你忘記相關的刑偵程序了?現在你應該讓我在筆錄上簽字畫押,然後將案卷材料整理好,提交檢察機關申請逮捕。”

  對方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羅飛還能有其他選擇嗎?他只能沖小劉使了個眼色,吩咐道:“給他簽字吧。”

  小劉起身將筆錄本送到白亞星面前。後者接過去細細地審閱了一遍,末了他由衷贊道:“這筆錄記得,還真是分毫不差。你確實有兩下子!”

  小劉把筆往本上一摔,努努嘴。那意思,沒問題就趕緊簽。

  白亞星二話不說簽了字,然後又用大拇指沾了印泥,把指印按在自己的簽名上。完事之後他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露出一副大功告成般的自得表情。

  小劉把簽好字的筆錄本拿回來交給羅飛。羅飛略略翻看了兩眼,吩咐小劉說:“你先把他帶到羈押室看管起來,然後到辦公室來找我。”

  小劉押著白亞星離開。把嫌犯安置好之後,他如約來到了隊長辦公室,羅飛同凌明鼎、陳嘉鑫三人正在屋內等待著他。

  見眾人都到齊了,羅飛開始徵詢大家的意見:“你們覺得白亞星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小劉和陳嘉鑫都把目光投向了凌明鼎,後者是心理分析專家,他還沒表達觀點,別人又怎敢妄言?

  凌明鼎抱著胳膊沉吟了一會兒,用無奈的口吻說道:“他是不是知道我在隔壁?”

  這話的潛台詞非常明顯,那就是,我根本沒發現白亞星的任何漏洞,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以致對方有所警覺?

  羅飛卻並不贊同凌明鼎的思路,他緩緩搖頭說道:“沒這麼簡單。如果他只是看破了我們的用意,那他閉口不言或者胡扯些什麼都行,又何必把自己的罪行交代得這麼清楚?”

  “他是無所謂吧?”凌明鼎猜測道,“他知道你們手上沒有證據,所以怎麼說都不怕。根據法律,只有口供沒有證據,是不能給嫌疑人定罪的吧?”

  “你說的沒錯,在我國的刑事訴訟法中,確實有重證據、不輕信口供的原則。但你別忘了,在具體的司法實踐中,所謂‘證據’有兩種,一種是直接證據,一種是間接證據。間接證據如果能形成一個完整的證據鏈條,也是可以用來給嫌疑人定罪的。具體說到這幾起案件,警方現在掌握的間接證據就是與案件相關的證人證言以及受害人在案發時間段的行為記錄等等,而這些恰能和白亞星的口供完美吻合,這就形成了一個證據鏈條,足以給白亞星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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