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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飛“嗯”了一聲,繼續分析道:“所以白亞星才會在催眠師大會上搗亂,並且專門建立了‘中國催眠師行業聯合會’和你對抗。”

  “是的。”凌明鼎嘆了一口氣,又道,“我真的不明白,不過是學術上的異見,何必要搞得劍拔弩張?”

  羅飛沉默了一會兒——這個問題也是他的困惑所在。

  如果只是在心穴治療理論上有分歧,白亞星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提出反駁。以他的經濟實力,很容易建立起一個超越凌明鼎的行業協會。而所謂的“爆破療法”雖然比較極端,但也不至於到達“陰謀”的層次。白亞星有必要把這事弄得如此神秘,還牽扯出兩條人命嗎?如此細想的話,這背後恐怕另有隱情。

  片刻後,羅飛用提醒的口吻對凌明鼎說道:“白亞星在訊問時說過,催眠行業並不是他關注的重點——我覺得他不是虛張聲勢。”

  凌明鼎的目光跳躍了一下:“就是說他主要並不是針對我?”

  羅飛點點頭:“催眠術對他來說也許只是一種工具,就好比他在訊問過程中提到的‘工程技術’。至於他要用這項技術做些什麼,這才是最核心的問題。”

  白亞星這次來到刑警隊,“自首”絕不是他的真正目的,而只是他行動計劃中的一個環節。包括他上午說的那些話,似乎給警方一些暗示,但在關鍵處又語焉不詳。在訊問過程中羅飛便開始思考對方的用意,是想通過思路的調動來控制審訊者的思維呢,還是想引導警方的調查方向,以實現某種借力打力般的效果?無論是哪種情況,如果警方能夠儘快破解對方的隱喻,那自然便可占得先機。所以羅飛才會提前中斷訊問,出來和凌明鼎商討。

  凌明鼎皺眉沉思了良久,最終卻只是茫然搖頭。

  羅飛失望地搓著自己的手指。兩人在屋內大眼瞪著小眼,一時間都覓不到思路。凌明鼎首先放棄了,他輕嘆一聲說道:“還是再觀察一陣吧。”

  羅飛也無奈地聳了聳肩膀。現在警方掌握到的信息還是太少,就算是凌明鼎這樣的心理分析大師也無法作出更深的判斷。在這種局面下,等待或許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畢竟白亞星那邊的表演才剛剛開始,只要訊問繼續下去,他肯定還會繼續施展“話術”。而他說得越多,凌明鼎這邊破解的機會就越大。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響起了敲門聲。陳嘉鑫過去開了門,卻見是小劉帶著幾份盒飯回來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名中年男子。這人也是刑警隊的同事,叫做朱東。

  小劉一邊把盒飯給大家分了,一邊向羅飛匯報:“羅隊,朱哥已經把那個女人的情況摸清楚了。”

  “是嗎?”羅飛打開自己的那份盒飯,招呼道,“來,邊吃邊說。”

  朱東便坐在羅飛對面,他把盒飯接在手裡,然後開始講述:“那女人叫做韓雪,今年二十一歲,本地戶口。原來的工作是個售樓小姐,一個多月前辭職,隨後搬離了公司宿舍,入住華鼎公寓五號樓402室。這個華鼎公寓就是她上班時負責銷售的樓盤,是個高檔小區,精裝修帶家電,真正的拎包入住。房產證上登記的是韓雪的名字,但以她的個人收入肯定買不起這種房子。據小區物業反映,韓雪入住後經常和一個中年男子出雙入對。我去售樓處也問了,這個男子是看房的時候和韓雪相識的。根據我的分析,應該就是這個男人出錢購買的那套公寓,他和韓雪之間多半是一種包養關係。”

  羅飛認真聽完之後,又問:“韓雪這人怎麼樣?”

  “本市商貿學校畢業的,沒上過大學。據說是挺單純的一個女孩子,以前不要說被人包養,就連戀愛都沒有談過。”把這些情況都說完之後,朱東這才打開盒飯大口吃起來。

  對面的羅飛微微點頭,對屬下的工作表示滿意。朱東提到的中年男子當然就是白亞星,他以韓雪的名字登記買房,藉機和對方同居,主要目的就是隱匿自己的行蹤吧。而年輕單純的韓雪怎能抵擋白亞星這樣成熟富有的男人?

  羅飛向朱東下達進一步的指令:“吃完飯之後你去開個搜查證,然後把那套公寓封閉起來。晚上我過去搜一搜,或許會有發現。”其實他自忖搜出線索的概率不大,但辦案就是這樣,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盡百分之百的努力。

  朱東應道:“明白。”

  便在這番對話的工夫,羅飛已經把一份盒飯吃完了。他看了看時間,又對身旁的小劉等人說道:“你們也快點吃吧,我們一點鐘繼續。”

  眾人匆匆把飯吃完,稍事洗漱整理,然後便各赴崗位。朱東去開搜查證,凌明鼎和陳嘉鑫進了監控室,羅飛和小劉則進了審訊室。

  白亞星也剛剛吃完盒飯,見到羅飛進屋,他還意猶未盡地誇讚道:“龍州刑警隊的伙食真不錯啊,比我當年在西南的時候可強多了。”

  羅飛不冷不熱地回了句:“我看是你的胃口好。”

  白亞星“嘿”地一笑,反問:“難道羅隊長的胃口不好?”

  羅飛不再搭這話茬,他和小劉各自落座,然後擺出架勢說道:“白亞星,我們現在繼續依法對你進行訊問。”

  白亞星一攤手說:“我全力配合。”

  這次羅飛直入主題:“白亞星,你自稱對發生在本市的兩起命案負責,那就說說具體的情況吧。”

  “這事可說來話長。”白亞星瞥了小劉一眼,“喂,你做好準備了嗎?”

  小劉沖對方晃了晃手裡的水筆:“只管說你的吧。”

  白亞星鄭重其事地清了清喉嚨,然後開始供述。

  “我是今年十月二十日到的龍州。我前面已經說過了,我這次過來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找找投資項目,另外就是因為在龍州要召開什麼催眠師大會。我對催眠很感興趣的,正好來見識見識。”

  羅飛插話問道:“你來龍州是乘坐的什麼交通工具?”

  “我自己開車。”白亞星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問這個,特意解釋道,“我一般不坐飛機的,我不想被別人查到行蹤。而且我到龍州之後一天賓館都沒住,我直接去售樓處買了一套房子送給小雪,然後我們倆就住在一起。”

  這個說法正和警方的調查相吻合。羅飛便又追問:“你想方設法隱藏自己的行蹤,有什麼目的?”

  “為了安全。”白亞星略帶嘚瑟地笑了笑,“我現在有億萬身家,被人盯上可不好。”

  這理由倒也解釋得通。羅飛冷眼看著白亞星,心想:你這億萬身家就是害了別人性命所得。不過這事先放一放,羅飛最關心的還是發生在自己轄區的那兩起命案。

  “你為什麼要用催眠術謀害姚柏和章明?”

  白亞星答道:“我並不是衝著這兩個人去的,我針對的是催眠師大會,是凌明鼎,是那荒唐的心橋治療術。”

  羅飛聯繫到上午的對話:“你反對心橋治療術,就像反對垃圾填埋一樣?”

  “就是啊。”白亞星坦然道,“這兩者本質上是一樣的,避實就虛,自欺欺人!”

  羅飛皺眉道:“就算你說得有道理,你也不能危害無辜者的性命。”

  白亞星咧咧嘴,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我只是在試驗一種全新的心理療法。要知道,任何試驗都是有犧牲的。”

  “所謂的‘爆破療法’嗎?”

  “就是啊。這才是真正有效的心理治療術。”白亞星振振有詞地說道,“那什麼心橋法只是把病人的心穴掩蓋起來,能有什麼用?心穴在平靜的表面下繼續惡化,總有一天會復發,到時候危害更加嚴重。而我提出的‘爆破療法’卻能將心穴徹底剷除,就算產生了不良後果,那也是長痛不如短痛,一了百了,不留後患。”

  “一下子奪走兩條人命,這也叫有效的治療術?”羅飛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譏諷意味。

  “死了兩個人,就全城震動;我還治癒了那麼多人,卻有誰知道?嘿嘿,這世道就是這樣。真正想做點事情,唉,那可真難啊!”白亞星嘆完之後,又瞥著羅飛反唇相譏,“羅隊長,我原以為你見識不錯,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聽這意思,白亞星的試驗對象並不僅有姚柏和章明二人?只是在“或重生、或毀滅”的雙向結果中,姚柏和章明不幸被“毀滅”,而其他的試驗對象都獲得了“重生”?羅飛用審視的目光看著白亞星,暗中揣摩對方這番話語的可靠程度。

  白亞星這時又把兩手一翻:“話說回來了,我也不能對你苛求太多,畢竟你是個警察。警察天生就對死人感興趣。所以我們還是來談談這兩個死人吧。”

  羅飛不再多說什麼,只擺出聆聽的態勢。在這次訊問中警方有意表現得被動一點,這樣才能讓白亞星盡情發揮,以便凌明鼎進行分析和研判。

  白亞星也樂於享受這樣的空間。針對那兩個可憐的犧牲品,他開始展開長篇大論般的敘述。

  “先說那個叫做姚柏的傢伙。一個大小伙子,二十多奔三十的人了,工作沒有起色,個人生活也一塌糊塗,女朋友談一個吹一個。為什麼?因為他玩電腦遊戲上癮,尤其是那種殭屍類的遊戲,能整夜整夜地玩。這種人活在世上有什麼出息?跟父母一塊兒住,還連累老人家一塊著急上火的。被我遇見了,我當然得幫他治治。

  “怎麼治?嘿嘿,對付這種玩物喪志的傢伙,最好的辦法不是堵,而是疏!以前我有個遠房侄子,也是玩網路遊戲上癮,他父母怎麼都管不住,後來交給我調教。我把他帶到網吧,讓他敞開玩了三天。給他頂級的帳號,好裝備全都配齊。這三天讓他盡情過癮。三天後帳號裝備全都收回,結果他再也沒興趣玩那個遊戲了。為什麼?因為最過癮的那個階段他已經享受過了,讓他從低級別重新練起還有什麼滋味?當然了,那時候我還不會催眠術,只能用了笨方法,買帳號買裝備花了不少錢。現在的話就不需要了。

  “那天是十一月七日吧?我閒著沒事,就帶小雪去電影院看電影——是個殭屍片。這個姚柏也來了,正好坐在我旁邊。我看他精神狀態不太好,就趁著開場前和他聊了一會兒,把他的大致情況都摸清楚了。我想幫幫這個小伙子,用的當然就是‘爆破療法’。在電影播放的過程中,我對姚柏實施了催眠,讓他覺得自己感染了殭屍病毒。為了讓催眠效果更逼真,我還催眠了坐在姚柏後面的那個觀眾,讓他在姚柏的脖子上咬了一下。然後我告訴姚柏,如果在五點鐘之前沒有注she抗體,他就會變成一具殭屍。當然了,那所謂‘抗體’根本就不存在。所以這小子一定能好好過一把當殭屍的癮。當他醒了以後,那些殭屍遊戲和電影還有什麼吸引力?他再也不會沉溺其中,他將獲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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