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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正如話語背後所代表的強硬態度。這種治療理論確實和凌明鼎的心橋術大相逕庭,從某種角度來說,這聽起來更像是一種極端的、孤注一擲的賭博。

  凌明鼎對此自然無法接受,他“嘿”地乾笑一聲,抬手往景嘉嘉處指了指,問道:“那按照‘爆破療法’,你們要怎樣去保護那個女孩?”

  “那自然就要把朱健的偏執情緒完全調動起來,讓他爆發。如果他爆發之後並未對景嘉嘉產生傷害,那說明他只是一隻披著狼皮的羊,景嘉嘉從此就不必怕他了。”

  “如果他真的就是一條惡狼呢?”

  “那他爆發之後就會走向自我毀滅。”

  “你這叫保護景嘉嘉?”凌明鼎啞然失笑,“當他爆發之後,首先毀滅的難道不是那個女孩?”

  這句話似乎問到了關鍵之處。楚維沉默了,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擊著,凝思良久之後才又問道:“凌先生,您知道中和反應嗎?”

  凌明鼎一愣:“什麼?”

  “酸鹼中和反應。酸是腐蝕性的,鹼也是腐蝕性的,這兩種東西對人體都有害。但只要它們中和在一起,就變成中性的,完全無害。”

  “這我當然知道。”凌明鼎皺起眉頭,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說起這種小兒科的化學常識。

  楚維轉過頭,目光在大廳舞池裡搜索了一會兒。因為現在播放的是慢曲,池子裡的人並不多,只有十來對男女摟在一起緩步輕舞。片刻後楚維找到了目標,他招呼眾人說:“那個上身穿著綠色緊身T恤,頭髮梳得油光鋥亮的男人,你們看到他了吧?”

  羅飛等人點頭表示看見了。那是一個高個的年輕男子,相貌英俊,一身衣著非常講究。他正摟著一個妖嬈的女孩,一邊慢舞一邊在對方耳邊說著些什麼。女孩不時被他逗得咯咯嬌笑。

  “這傢伙叫做鄧捷,是圈子裡著名的花花公子。”楚維介紹說,“他每天都來夜店泡姑娘。從來不投入感情,就是玩女人。玩膩了就甩,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快——對這種人你們怎麼看?”

  凌明鼎不屑地評價道:“垃圾。”在他看來,這傢伙甚至連朱健都不如。朱健只是性格上的原因,自私偏執;而鄧捷這種人憑著鈔票和臉蛋到處禍害姑娘,那純粹是人品上的問題,更顯低賤卑鄙。

  “說得好,垃圾!”楚維衝著凌明鼎豎起大拇指,似乎在讚揚對方的道德立場。這時一首慢曲正好播放完畢,舞池中的男女逐對分開,各自走向自己的休息區。鄧捷臨走前在那妖嬈女子的臉蛋上捏了一把,隨後目光在場內打著轉兒,開始搜尋下一個目標。

  楚維把手舉高,對著演台上的DJ揮了兩下。DJ像是得到了什麼指示,立刻開始播放下一首樂曲。這是一首重金屬風格的音樂,夾雜著歌手號叫般的嘶喊,令人身體內的血液立刻涌動起來。

  坐在景嘉嘉對面的那個女人此刻則站起身,向著鄧捷所在的位置走去。這個女人先前一直背對著羅飛等人,這一起身才大致顯出了身型相貌。只見她個頭不高,但身條婀娜窈窕,瓜子臉,馬尾辮,皮膚有些微黑,年齡大約在三十歲左右。

  女人來到了鄧捷身邊,沖對方附耳說了句什麼。鄧捷一邊聽一邊看向不遠處的景嘉嘉,其間還抽空問路過的服務生要了兩瓶啤酒。

  景嘉嘉一直在關注著那個扎馬尾辮的女人,當那女人遠離的時候,她的神色便愈發惶恐。好在對方很快就折返回來。鄧捷也跟在扎馬尾女人的身後,一手拎著一瓶啤酒。

  到了桌前,鄧捷把一瓶啤酒遞給景嘉嘉,同時說了句什麼,看樣子是勸對方喝酒。景嘉嘉連忙搖手,表示自己不會。鄧捷也不管她,只顧把手中另一瓶酒咕嚕嚕喝了一大半,然後他一屁股緊挨著景嘉嘉坐下,胳膊一圈,沒頭沒腦地便把女孩摟在了懷裡。不過他的放浪行為很快就被暴力中止了——一個人從背後掀翻了他的座椅,把他撂倒在地。

  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正是朱健,他的臉龐因為極度的躁怒而扭曲著。看到倒在地上的鄧捷,朱健二話不說便往腰間摸去,一晃之間,右手裡已多了把明晃晃的短刀。

  羅飛等人一直在旁觀事態的進展,當鄧捷向景嘉嘉勸酒的時候,羅飛便預感到朱健很可能會過來挑起衝突,但他沒想到後者居然隨身帶著兇器。這會兒一見亮刀子了,羅飛“騰”地起身直往事發地點衝去。可是終究晚了,朱健已經一刀刺向了鄧捷的襠部,鄧捷張大了嘴,如殺豬般慘叫起來。

  朱健咬著牙,刀刃在對方褲襠里又攪動了兩下。這時羅飛終於趕到,他一個飛身將朱健撲倒在地。隨即小劉和陳嘉鑫也雙雙上前,三人將朱健死死按住,短刀也奪了下來。因為是便服暗訪,羅飛等人並未攜帶手銬,他們只好將朱健的腰帶扯下來當繩子,綁起對方的雙手。朱健嘴裡還在“嗚嗚嗚”地叫著,但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會所里的其他人員發現了這邊的血案,有人驚叫著躲開,也有好事者圍過來看熱鬧。在鄧捷倒地的時候,景嘉嘉也被對方的胳膊帶倒,此刻她面色慘白,癱軟在地上無法起身。

  現場只有兩個人保持著冷靜的情緒。一個是楚維,一個是扎馬尾辮的女子。他們靜靜地站在一旁,那份泰然自若與其他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羅飛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了,這起血案絕不是一次偶然事件,而是一起精心策划過的陰謀。

  噪亂的音樂停歇了,鄧捷的慘叫聲愈發地刺耳,令人聽來毛骨悚然。而羅飛的一聲大喝讓眾人如夢初醒。

  “趕快叫救護車!”喊完這句之後,他又指著楚維和扎馬尾辮的女子喝到,“把他們兩個控制住!”

  小劉和陳嘉鑫起身,分別走向那二人。凌明鼎也湊到了楚維身邊,顯然他是擔心小劉一個人對付不了對方。

  楚維卻沒有反抗的意思,他聽憑小劉別住了自己的胳膊,同時又再次提及了那個化學名詞。

  “中和反應。”他微笑著說道。

  【02】

  鄧捷並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他的下體受傷嚴重,一隻睪丸也被摘除,想必他下半輩子再也沒有能力禍害姑娘了。

  朱健被刑事拘留。審訊時他的情緒仍然處於亢奮狀態,絲毫沒有認識到自己的罪行。他反覆強調說,自己和景嘉嘉相戀多時,有著深厚的感情。而鄧捷則是一個卑鄙的第三者,是個玩弄女性的垃圾,自己的行為完全是在為民除害。

  對於兇器,朱健解釋說那是他隨身攜帶的一把水果刀,在現場是情急之下掏出來的。

  朱健把自己描述得正義凜然,但羅飛卻清楚地看到他陰暗自私的偏執性格,而且羅飛相信,他的陰暗面曾被人惡意引導,最終釀成了這場血案。

  凌明鼎完全贊同羅飛的猜測,他從專業的角度分析說,一定有人對朱健實施了催眠術,這種催眠效應將朱健心中那種自私的控制欲完全激發出來,他把景嘉嘉當成了自己的私人財產,不允許任何人對其進行窺伺和侵犯。而且這次催眠多半賦予了某種“性”的暗示,這讓朱健變得更加憤怒,所以他行兇時才會指向對方下身的隱私要害。

  要想揪出隱藏在朱健身後的催眠黑手並不容易,因為那傢伙手段高明,並未在朱健的精神世界中留下可供追尋的痕跡。而朱健自己也否認受到別人的暗示和影響。

  要想繼續調查,只能在現場另外幾個當事人身上尋找突破口。

  羅飛首先對景嘉嘉作了問詢。驚魂未定的女孩開始講述事情的前後經過。據她說,最近一段時間朱健對自己瘋狂騷擾,讓她的精神幾乎崩潰。好在她結識了一位大姐,就是案發現場扎馬尾辮的那名女子。大姐時常對她進行安慰和開導,讓她的心情開朗了許多。就在今天下午,大姐又給她打了個電話,說是要介紹一個朋友給她認識,據稱這個朋友本領很大,能幫她擺脫朱健的糾纏。

  按照大姐的囑咐,景嘉嘉於晚間來到了“君臨天下”娛樂會所。大姐找了張桌子陪她坐下,點了兩份飲料,兩人隨意地聊著天。女孩並不知道朱健一直在跟蹤自己,不過出於女人的直覺,她始終覺得非常不安,好像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兩人就這麼坐著,等了有一個多小時吧,大姐終於告訴景嘉嘉,說那個朋友來了。隨後大姐便把鄧捷帶了過來。後者一來就勸女孩喝酒,甚至還動手動腳的,這讓女孩大驚失色。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朱健居然也出現了,隨後血案發生。

  羅飛相信女孩沒有說謊。在這起事件中,她只是一個不知情的道具。有人在利用她完成所謂的“中和反應”和“爆破治療”。

  那個扎馬尾辮的女子顯然就是操控者之一,羅飛隨即對她展開了訊問。

  那女子身型雖然瘦弱,但她穩穩地坐在羅飛面前,沒有一點怯懦。在她的身體裡似乎藏著某種強大的力量。

  羅飛首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回答說:“杜娜。”

  杜娜?羅飛一怔,他抬頭重新審視了對方一番,又問道:“戶籍所在地?”

  “雲南德宏。”

  羅飛明白了,這正是救過白亞星的那個女人。後來白亞星為了她拋棄高梅,從而引起高梅自殺、白亞星離職等等一系列連鎖反應。在白亞星蛻變的過程中,她是個極為關鍵的線索人物。

  這些思路只在羅飛的腦海中迅疾閃過,神色上卻未露端倪。因為現在白亞星尚不知所蹤,羅飛決定先不去捅破這層窗戶紙。於是他便按照常規的套路繼續發問。

  “你在龍州從事什麼職業?”

  杜娜道:“我是楚維的朋友,在他的會所里幫幫忙。”

  “你是如何認識景嘉嘉的?”

  “上周在公園散步遇上,就聊了幾句,聊著聊著就熟悉了。”

  “你今天為什麼約她到會所來?”

  “她說有個男人總在糾纏她。我想幫她介紹個新的男朋友,也好有個人保護她啊。”

  “你想介紹誰?”

  “鄧捷嘛,總在場子裡玩。他不缺錢,也懂得疼女人,我覺得他挺合適的。”

  “你認不認識朱健?”

  “不認識。”

  “就是後來刺傷鄧捷的那個人。”

  “我不認識。”杜娜頓了一下,又道,“我猜他應該就是糾纏嘉嘉的那個傢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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